摘要:今年中國攝影師沒有入圍“荷賽”, 今年參加紐約攝影展銷會的SoPhoto畫廊仍然只是展出中國攝影家陳亞強長期拍攝新疆克里雅少數民族生活狀況的傳統紀實攝影作品,都說明中國攝影亟待創新,無論是新聞報道攝影、還是紀實攝影或觀念攝影。今年展銷會上展出的中國攝影藝術家作品不多。

出品

第39屆紐約攝影展銷會觀後

文 | 江融

2019年適逢攝影術發明180週年,第39屆紐約攝影展銷會近日在美國紐約第94號碼頭落下帷幕。今年共有來自世界11個國家41個城市的90多家畫廊參展,與去年參展畫廊數量持平,但去年參展的一些畫廊沒有出現,包括中國的See+畫廊。同時,來自西班牙、意大利、墨西哥、巴西、阿根廷、塞爾維亞以及中國北京的SoPhoto畫廊和香港的VRG畫廊首次亮相。另設有30多家攝影書商或出版社攤位的專區,展售各自代理或出版的精美攝影畫冊、自制畫冊和經典畫冊,說明攝影書籍已成爲傳播攝影作品的一個重要媒介。

《全明星》系列,2016 瓦萊麗·貝朗©Valérie Belin,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Edwynn Houk Gallery, New York

埃德溫·胡克畫廊(Edwynn Houk Gallery)仍佔據今年展銷會正中間的攤位。令人失望的是,該畫廊連續三年主推法國著名攝影藝術家瓦萊麗·貝朗(Valérie Belin,1964-)探討真實與虛構的《全明星》(All Star)等系列作品,該系列作品沒有重大突破。幸好,該畫廊今年也推出其他幾位藝術家的新作。如美國攝影藝術家大衛·梅塞爾(David Maisel,1961-)2018年在智利世界最高的沙漠上航拍的作品,題爲《蒼涼的沙漠》(Desolation Desert)。

智利阿塔卡馬沙漠安託法加斯塔地區銅礦中央礦區1號尾礦池,2018 大衛·梅塞爾©David Maisel,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Edwynn Houk Gallery,New York

過去三十多來,梅塞爾長期航拍美國及其他國家一些經人類改變的自然環境,來反映諸如採礦、伐木、城市開發、軍事試驗等人類活動所造成的後果。他的作品總是以方構圖和大尺幅呈現,抽象的畫面和豐富的色彩乍看像是抽象表現主義流派的畫作,但再仔細觀看,才能發現畫面中反映的環境惡化結果,讓觀衆思考攝影作品作爲證據和審美功能之間的矛盾。

墨西哥聖菲利佩,科羅拉多河流域,2011 愛德華·伯廷斯基©Edward Burtynsky

加拿大攝影家愛德華·伯廷斯基(Edward Burtynsky,1955-)與梅塞爾的一些作品在主題上相似,但伯廷斯基的早期作品更強調攝影的證據功能,他總是從一個制高點拍攝宏大的場面。近十幾年,他也從高空俯拍地球表面的油田、河道以及環境和地質的變化,並更加側重於尋找抽象的畫面,而且他發現,必須在一定的高度,才能使得畫面變得抽象。然而,相比之下,伯廷斯基的作品過於具象和誇張,梅塞爾的作品更加抽象和深沉,耐人尋味。

18個抽油機,2012 米什卡·亨納©Mishka Henner

無獨有偶,布魯斯·西爾弗斯坦畫廊(Bruce Silverstein Gallery展出比利時藝術 家米什卡·亨納(Mishka Henner,1976-)利用谷歌地球(Google Earth)軟件截圖美國各地18個石油鑽井抽油機影像組成的作品。這些作品分三排並置,令人想起貝歇夫婦類型學作品的展示方式,具有抽象繪畫效果。但仔細觀看才能看出是抽油機的鳥瞰圖。亨納是新一代藝術家利用互聯網創作並重新界定攝影的領軍人物。他的創作方式往往需要花大量時間做文獻研究,之後在互聯網上尋找相關主題的圖像,並將這些原始圖像精心製作成既具有審美功能的意象又令人思考各種政治、文化和環境等問題的作品。

行春古渡圖,《新山水》系列 姚璐©Yao Lu

該畫廊同時也展出姚璐(1967-)《新山水》的巨幅作品,該系列作品同樣具有能夠產生兩次不同觀看的效果,乍看起來像中國傳統山水畫,但細看才知道原來是利用修圖軟件將建築工地土堆的圖像轉變成如同山水畫意象的作品,這種二次觀看的效果能讓觀衆在審美之餘,也令人思考城市化擴張之後對環境所造成破壞等問題。這是該系列作品的成功之處,同時它也是將中國傳統繪畫美學和哲學與攝影媒介結合的成功範例。

今年展銷會上展出的中國攝影藝術家作品不多。紐約Boccara藝術畫廊展出重慶藝術家傅文俊(1955-)的“數繪攝影(digital pictorial photography)”作品。這位畢業於四川美院的藝術家也試圖將中國水墨畫和唐詩宋詞等元素以及西方繪畫、雕塑和裝置等藝術形式融合在攝影媒介中,他嘗試用相機拍攝收集一些影像素材,之後,再通過數碼軟件技術重新裁剪或變形,以便達到他所追求的抽象或與具象結合的意象,之後再輸出到光面的相紙上。

鳥從頭上飛過,2017-18 傅文俊 Courtesy of BOCCARA ART,New York

本次展銷會展出他最新的作品,是將一幅圖像分割成9個方塊,之後再並置呈現在 一個相同圖像的背景上,在燈光下,能產生出立體的光影。作者稱,該系列作品是“把攝影當作空間內形象塑造的介質,突出攝影的材料性和物質性在空間造型方面的能力”,這的確不失爲一種開拓攝影媒介可能性的嘗試。可惜這些作品除了介質是相紙外,過於強調畫意,而且裝飾性太強,並沒有真正達到他所聲稱的效果。

橋下老屋,《北流活活》系列,2014 張克純©Zhang Kechun

來自英國倫敦的赫克斯利·帕盧爾畫廊(Huxley-Parlour Gallery)展出張克純 (1980-)《北流活活》的作品。這部作品是作者用大畫幅相機沿黃河拍攝的,畫面都是反映一個宏大的場景,但人物均很小。據作者在一次訪談中所述,他是受宋代山水畫的啓發,要反映出大環境中小人物的狀況。他往往選擇在陰天拍攝,並故意將照片曝光過度一些,後期再將它們調成統一的中灰度。這種色調不僅反映了中國當下空氣污染的現狀,的確也能產生陌生化和詩意的效果。

這組作品讓人聯想到出生在以色列、現旅居英國的南非攝影家納達夫·坎德爾(Nadav Kander,1961-)拍攝的《長江》(Yangtze, The Long River)系列作品,該系列作品的構圖也是環境宏大,人物弱小。據坎德爾所述,他是受英國畫家約翰·馬丁(John Martin)和特納(J. M. W. Turner)的風景畫中人物在大自然中顯得渺小的手法影響,並將河流作爲不斷變化的隱喻,來指涉中國當下正發生的鉅變。

週日野餐,重慶之四,《長江》系列,2006 納達夫·坎德爾©Nadav Kander

張克純是沒有在黃河岸邊長大的異鄉人,但仍然被中國文化的母親河所承載的文化內涵所吸引。他希望通過黃河作爲切入口,來表達他對中國過去幾十年發生的鉅變以及人們不適應這種變化的感觸。他認爲,人類活動改變了黃河的生態,而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因此,他也通過自己的作品表達人們在大時代背景中顯得渺小的狀況。

納德爾和張克純的這種表現手法完全是他們在創作過程中的決定而選擇的攝影語言和風格。但是,這種手法讓觀衆無法近距離看到這些人物對這些鉅變的反應,尤其無法近距離看到他們的面部表情,也無法知道這些人物的具體姓名和真實的生活狀況。那麼,攝影師與被攝者之間的距離到底應當保持在多遠?雖然該問題的答案是見仁見智,但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安娜,加利福尼亞州肯特菲爾德,2017 埃裏克·索斯©Alec Soth, Courtesy of Weinstein Hammons Gallery, Minneapolis, MN

美國攝影藝術家埃裏克·索斯(Alec Soth,1969-)對這個問題有着自己的見解。他認爲,當他在拍攝肖像時,實際上,他是在拍攝被攝者與他自己之間的空間。因此,他始終特別注意與被攝對象保持一定距離,以便觀衆能仔細閱讀和想象這些人物的精神狀態及可能相關的故事。在索斯拍攝的《眠於密西西比河畔》(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的成名作中,有名字的人物肖像成爲該項目的核心,同時,他也拍攝中景和遠景的風景照,以及室內照和靜物。這些不同距離拍攝的豐富色彩作品共同構成整個項目具有變化的構圖,讓觀者既能看到這條河流的全景,也能看到這條大河沿岸平凡人物的精神面貌及其生存環境細節。

本次展銷會上,溫斯丁哈蒙斯畫廊 (Weinstein Hammons Gallery)推出了索斯題爲《我知道你的心跳有多劇烈》(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的新作。他在上一部作品《收集的葉子》(Gathered Leaves)出版之後,花了一年思考如何才能再出發。最後,他在一次打坐冥想中頓悟,宇宙萬物原來皆有關聯,自我獨立於一切而存在的說法是極其荒謬。他決定不再忙碌於委託拍攝的任務,而是需要回到原初拍攝 《眠於密西西比河畔》的手法,去拍攝不同地方各種陌生的人物。

索斯認爲,攝影師與外部世界之間存在一定距離,彷彿中間隔着一面玻璃。因此,他稱攝影是“隔離的媒介(a medium of separation)”。但他同時認爲,可以通過攝影這種媒介短暫地與被攝者接觸。在這組新作中,有相當多的作品是隔着玻璃拍攝被攝者的肖像,而且在他眼中,房屋的內飾裝潢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主人的性格特點,有時候甚至靜物也是一種肖像。所以,在該項目中,他集中拍攝這些人物的肖像及相關的室內照。因爲,他相信肖像所具有的內在力量。

近年來,肖像有回潮的跡象。自2018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專門探討當代肖像的新攝影展之後,國際攝影中心也正在展出其收藏的各種不同類型的肖像。實際上,催生攝影術的發明,除了是因爲發明家希望將捕捉到的影像定影之外,重要的原因之一也是人類想要拍攝自己的肖像以便看清自己的面目。許多家畫廊在今年展銷會上也推出當下幾位攝影家創作的肖像作品。

瑪麗·帕克與凱拉·考恩,《伯明翰項目》系列,2012 達武德·貝©Dawoud Bey,Courtesy of Stephen Daiter Gallery, Chicago

斯蒂芬·戴特爾畫廊(Stephen Daiter Gallery)展示了美國非洲裔攝影家達武德· 貝(Dawoud Bey,1953-)2013年完成的《伯明翰項目》肖像作品。該項目是爲了紀念1963年9月15日奉行白人至上的三K黨炸燬阿拉巴馬州伯明翰一座非裔美國人教堂的事件。在該事件中,有四位女孩和兩位男孩喪生。這位攝影家到伯明翰拍攝了與這幾位去世兒童相同年齡的非洲裔兒童,以及與這幾位兒童如果沒有去世現在達到的年齡相同的成年人的肖像,之後,再將這些兒童和成年人的肖像並置,構成了一組令人思考的肖像作品。

南非攝影家薩內爾·穆霍利(Zanele Muholi,1972-)拍攝的南非黑人同性戀和變性人的肖像也出現在展銷會上。另外,光圈出版社展示了他們剛出版的美國年輕攝影家伊森·詹姆斯·格林(Ethan James Green,1990-)拍攝的紐約年輕人肖像畫冊,以及美國非裔女攝影家迪娜·羅森(Deana Lawson,1979-)拍攝的美國非裔人物肖像畫冊。這幾位攝影家的作品均獲得好評。

《英國藻類的照片: 藍曬法》中的“叉枝藻屬”,藍曬法物影攝影,1843-1850 安娜·阿特金斯©Anna Atkins,Courtesy of Hans P. Kraus Jr. Fine Photographs,New York

晨襲,2017 伊凡·福特©Ivan Forde, Courtesy of De Soto Gallery,Venice, CA

爲紀念攝影術誕生180週年,專門經營19世紀老照片的小漢斯·克勞斯畫廊(Hans P. Kraus Jr. Inc.)在展銷會上舉辦了一個關於英國早期攝影家和植物學家安娜·阿特金斯(Anna Atkins,1799-1871)作品展,展出阿特金斯用藍曬法制作的各種植物照片的畫冊。該畫冊被認爲是最早的自制攝影畫冊。美國加州德索托畫廊(De Soto Gallery)展示了居住在紐約的圭亞那裔藝術家伊凡·福特(Ivan Forde, 1990-)用藍曬法創作的反映圭亞那民族生活故事的作品。

“製作9.11”( 由湯姆·卡明斯基拍攝, 2001), 《經典影像》系列,2013 柯蒂斯和桑德勒格©Cortis & Sonderegger,Courtesy of the artists

雖然本屆展銷會有不少畫廊推出了一些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但具有新意的作品不 多。來自瑞士的柯蒂斯和桑德勒格(Cortis & Sonderegger,1978-)雙人組藝術家共同創作的題爲《經典圖像》(Icons)的作品,是將一些已成爲經典的攝影作品或事件重新做成實景模型,之後再翻拍該模型以及製作這些模型的工具和工作室場景。這批作品看上去與原作的效果十分逼真,但他們同時在畫面中透露重新制作這些經典圖像的現場,使得觀者思考攝影能否反映真實的問題。該系列作品仍然是延續“圖像一代”藝術家挪用的手法,只是改用手工重構實體影像。

《探索者》系列第14號 克里斯托弗·羅塞爾©Christopher Russell,Courtesy of Gitterman Gallery, New York

美國藝術家克里斯托弗·羅塞爾(Christopher Russell,1974-)創作的題爲 《探索者》(The Explorers)系列作品,是在他拍攝並放大的照片中用刀片刻出一些圖像。墨西哥藝術家亞歷杭德羅·卡塔赫納 (Alejandro Cartagena,1977-)則是將收集到的一些老照片中人物的臉部或全身用刀片完整地割掉,以暗喻在墨西哥不少人突然失蹤的狀況。這兩位藝術家的作品均採用某種手法干預圖像,以表明藝術家對作品的介入和創作理念。

LN 0377,選自《北極光》系列 魯本·吳©Reuben Wu, Courtesy of Photo-Eye Gallery,Santa Fe

華裔英國藝術家魯本·吳(Reuben Wu,1975-)利用電腦編程控制大型無人機拍 攝的題爲《北極光》(Lux Noctis)系列作品,是今年展銷會上展示的利用現代技術創作的略有新意作品。該系列作品是作者拍攝的一些冰川和山脈,以及星空夜景,在天空中有一道光環,彷彿是科幻電影中的畫面,沒有人煙跡象,也沒有時間概念,萬籟俱寂。這些作品是作者憑想象和片段記憶表達他對世界的看法。

結語

在攝影術誕生近兩個世紀之後,攝影所面臨的問題仍然是一個最本質的哲學問題:存在(Being)與發展(Becoming),換句話說,就是“什麼是攝影?”以及“攝影如何發展?”的問題。或許,這也是攝影藝術家一直在詢問的問題,尤其是在當下攝影正處在嬗變的過程時。

匈牙利裔著名攝影家科特茲(André Kertész,1894-1985)曾說過,“我不是在記錄,我是在闡釋。”在他看來,攝影不光是客觀記錄外部世界的工具,而是用來表明他的世界觀的手段。德國攝影藝術家格特弗裏德·賈格(Gottfried Jäger,1937-)早在1960年代就嘗試實驗性攝影。他認爲,“攝影不是一個複製的過程(reproductive process),而是一個製作的系統(productive system)。” 爲了打破攝影的疆界,他嘗試用不同方法制作抽象的幾何圖像,包括利用演算法制作電腦生成的圖像。

亮度圖,XVI.2,《色彩系統》系列,1981 格特弗裏德·賈格©Gottfried Jäger Courtesy of Sous Les Etoiles Gallery, New York

攝影早已被認爲是藝術表達的形式,與繪畫、雕塑和裝置等媒介平起平坐,並納入到當代藝術的範疇中。同時,攝影因數碼技術的發展門檻變得很低,因社交媒體的傳播而影像氾濫。面對這些挑戰,攝影如何發展便成爲所有攝影藝術家必須思考和以實際行動回答的問題。從本屆攝影展銷會展出的作品,以及當下攝影的現狀來看,筆者試問,攝影發展是否舉步維艱?抑或是攝影即將出現重大突破前必經的過程?

美國攝影曾經在二戰後出現重大突破,並經過“新紀實”、“新彩色”、“新地形”和“圖像一代”的攝影家的共同努力而達到一個高度;歐洲攝影也從“新客觀”“決定性的瞬間”和“杜塞爾多夫學派”等攝影家的努力同樣將攝影往前推進;亞洲、拉丁美洲和非洲各國的攝影家也都爲攝影的發展做出過貢獻。然而,現在缺乏一位像薩考斯基那樣能夠引領攝影向前發展的人物,同時,攝影技術的發展超前,攝影理論的發展滯後。各國攝影師正面臨如何向前發展和創新的焦慮。

中國攝影師在經過改革開放之後,將攝影從宣傳工具轉變成藝術表達的手段,也經歷從新聞攝影轉變爲紀實攝影,再從紀實攝影轉向觀念攝影的過程。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攝影又經歷了 “新山水”和“景觀攝影”等流派的過程。但目前似乎處在不知如何往下發展的階段。今年中國攝影師沒有入圍“荷賽”, 今年參加紐約攝影展銷會的SoPhoto畫廊仍然只是展出中國攝影家陳亞強長期拍攝新疆克里雅少數民族生活狀況的傳統紀實攝影作品,都說明中國攝影亟待創新,無論是新聞報道攝影、還是紀實攝影或觀念攝影。

攝影可能無法改變世界,但能夠改變人們對世界的看法,並能給人們帶來慰藉。索斯爲今年攝影展銷會舉辦的一個特展,題爲“一個能帶來慰藉的房間”,該展覽是由索斯從各畫廊收藏的室內照片,包括室內人物照挑選而策劃的展覽,以便觀衆能夠在這個動盪的時代從這些精彩的照片中尋找到慰藉。至少爲了這個目的,也值得我們爲攝影的發展而創新。

本文編選自《中國攝影》2019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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