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苏轼的一生,称得上是波澜壮阔,四海沉浮。生平遭遇多次贬谪,客居他乡,辗转半生;政治上多逢失意,虽有经世之才却不得重用,被连番遭贬便是最痛的证明。

生活的不如意和仕途的苦难足以轻易击溃普通人坚强且脆弱的一生,然而苏轼毕竟是苏轼,他的精神是独一无二且流传百世的,生活的痛苦击败不了他,仕途的不如意也将他越磨越旷达。

那么苏轼宦海起伏的一生到底有哪些深刻的事件给予他磨砺与豁达呢?他的思想从来便是如此达观乐天吗?我们普通人又从中能寻找到哪些可借鉴和启迪呢?一切或许都要从他的被贬经历说起......

三次贬谪:黄州惠州儋州

苏轼晚年曾在他的《自题金山画像》中这样总结他的一生:“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人至晚年尚且心有所记,足见黄州惠州儋州的生活经历给他带来的深重影响。若他是在这三地政绩突出大放异彩倒也就罢了,可纵观苏轼的生平遭遇,我们不难发现,这三处地方于他分明只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他被贬居到的地方。

如此一来,倒是也好理解前两句所书的“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之言了,虽自言“平生功业”,但不难看出这是自嘲之语。

那么苏轼为什么会被贬三次呢?这对他的一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这三次被贬经历为何又让他如此难忘以致自嘲为“功业”呢?

苏轼的青少年时代虽称不上鲜衣怒马,却也生活顺遂。到他二十一岁时,便在父亲苏洵的带领下,离开家乡四川,与弟弟苏辙一同进京参加考试,并且在考试中大放异彩,随后先后任陕西大理评事、凤翔府判官、杭州通判、密州知州、徐州知州、湖州知州等职,仕途上可谓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然而一场变法风波将时年四十三岁的苏轼卷入了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乌台诗案”中,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上呈皇帝的《湖州谢表》中,被指对新法不满,诽谤朝廷,当时的御史台借此将苏轼从在任的湖州押捕归京,索性在多方调和斡旋后,保住了他的命,而他也因此被贬至黄州任黄州团练副使。这是他的第一次被贬。

绍圣元年(1094年),宋哲宗亲政,启用新党,新党掌控政局,苏轼所在的旧党又一次遭到了大规模贬谪,这一次苏轼以讥刺先朝罪名,被贬为惠州安置。

这并非苏轼的第二次贬谪经历,而是第三次。他第二次被贬是在元佑四年,因罢废免役法问题上与旧党发生分歧而被贬颖州。短短几年已经历经三次贬谪,苏轼后半生的官宦生涯,不可谓不沉浮飘零。

然而苏轼的贬谪生活并没有算完,到了绍圣四年(1097年)时,因为朝廷又一次对旧党进行贬谪,六十二岁的苏轼再次被牵连,这一次,他被贬到了儋州。

辗转复辗转,苏轼一生四次遭贬,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也不怪乎他晚年时说自己“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连番仕途的不顺和政绩思想的不能表达定是使他心中充满失落,长久的飘零生活也使他郁郁不得志,前两句诗中的灰败意味显而易见。但他又将这被贬的人生经历戏称为“功业”,其中的自嘲自解是对人生看开的旷达和对苦闷人生的乐观。

心境的改变:从“寂寞沙洲”到“此心安处”

被贬谪的苏轼心中怨吗?失意吗?答案是肯定的。在被贬居黄州时,他在《卜算子黄州定惠园寓居作》中写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在这首词里,他自比为孤鸿,因为被贬谪不能迁移他地而深感不安和孤独,又因为朝廷不理解他的主张而委屈苦闷。此时的他深觉落寞,这不仅是因为身体上的颠沛流离,更因为精神上的孤苦无依的状态,因此从这首词中是能够看出当时的苏轼郁郁不得志的精神状态的,这“孤鸿”便是他精神上的象征。

但苏轼的乐观也体现在此,过了几年,他在《定风波》中这样写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元丰五年,苏轼一行人在去往沙湖道的途中遇到下雨,然而雨具已经先由童子带走了,与他同行的人都觉得被雨淋得有些狼狈,而他不觉。不久后天空重新作晴,他便也写了这首词。

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到,站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通达乐观的苏轼,雨已经很大,穿林打叶声不绝于耳,然而他却不在意,长吟长啸声缓缓从雨林中穿过,手中持的竹杖、脚上穿的茅草鞋在他看来胜过轻巧的快马。这些都是人生中可能遇到的意外或者艰难险阻,然而苏轼并不惧怕,披一身烟雨且慢慢行走在人生的大雨中吧!

春风吹酒醒,夕阳斜照相迎,这些都不能再引起苏轼的感叹了,回头看那经过的烂泥一般的往事呀,就让他随风飘散吧,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后来他被贬到惠州和儋州这样的蛮荒之地时,也同样保留着这样的通达态度: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惠州一绝》)

可以看到,相比于刚到黄州时发出的“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的苦闷和失落,此时的苏轼心中已经平静很多,甚至对于贬谪惠州的苦闷远不如吃到荔枝的喜悦,对惠州也并无抗拒,“不辞长作岭南人”不仅说明他对荔枝的喜爱,也表明出他对谪居惠州的平和心态。

而另一首《定风波》则更加表达出他心中的平静和悠远:“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心中与自己和解之后的释怀和淡然,也是豁达旷远的心之写照。此时的苏轼,已经将心中的激愤放下,面对多次贬谪,他早已看开,不再满腔怨懑,也不再失意落寞,而是让天地间又多了一个笑对生活、苦中作乐之人。此时的苏轼,心境早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如果说他的诗词成就了他的后世,那么成就他绝顶诗词的,便是他内心旷达平和的转变。

苏轼的启迪: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能够在连遭贬谪的逆境中不满腔怨恨、痛苦失意,而是乐观继续生活,在失意的人生中找到通达和宁静,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的。

面对逆境时,偶有苦闷,偶有失落,觉得人生郁郁不得志,都是正常的,更重要是不沉湎于逆境和痛苦,而是从这种逆境中得到新生的力量,给自己添砖加瓦以壮大自己。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既然人生如逆旅,那么何不敞开胸怀,拥抱大好岁月、感悟岁时美好呢?即使我们尚不能做到“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伟大,但也可以如苏东坡一般,不惧来时风雨,诗酒趁年华,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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