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 趙雲龍 濟寧報道 通訊員 劉菲 徐鵬翔

濟寧市微山縣歡城鎮的尹洪倫是一名90後,年紀不大但已在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縣支教10年,先後資助在校學生300餘名。期間,他教孩子們英語、音樂,富足孩子們的精神世界,用瘦小的身軀,撐起一座由大涼山通向外面世界的橋樑。尹洪倫和他的“彝起愛 天使之家”團隊還開展醫療救助活動,已救治37個病殘孩子。上述這些愛的數字,仍在持續更新中。

支教老師

5月13日,微山縣歡城鎮尹窪村,一間普通的臥室,不大的牀上鋪設着整潔、素雅的牀單被子,旁邊除書桌、椅子、櫥櫃再無其他傢俱,顯露出主人樸素的生活方式。這間屋子是尹洪倫在老家的臥室。

“每年他在家裏待不了幾天,因爲在遠隔上千公里之外的大涼山,有他割捨不下的學生和孩子。”尹洪倫的母親陳洪英說。

“上小學的時候,語文老師告訴我們長大後要到西部去。那時,雖然還不知道西部是什麼樣子,卻在心裏埋下一顆種子。後來,志願者、支教等字眼反覆在閃現腦海,愈發驅使着我成爲一名支教老師。”尹洪倫說。

2015年11月,尹洪倫第一次來到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美姑縣拉馬鎮(原拉木阿覺鄉)馬依村。這裏的自然環境很好,但基礎設施較差。

“那時候,孩子們在簡陋的教室裏上課,眼睛裏盡是對知識的渴望。”尹洪倫感慨地說,高中階段他曾患抑鬱症,極度渴望能有人伸出手拉一把,但遲遲沒有等到。因爲淋過雨,所以更想爲人撐起一把傘。就這樣,當地艱苦的環境沒有嚇退尹洪倫,反而讓他義無反顧地留了下來,成爲馬依村的第一位支教老師。

在馬依村,尹洪倫主要教英語和音樂,他希望用英語爲孩子們打開孩子們認識外面世界的一扇窗,用音樂滋養孩子們的精神世界。“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開放,採一朵送給我小小的姑娘……摘朵花瓣做翅膀,迎着風飛揚。”在尹洪倫教的音樂課上,《萱草花》是孩子們最喜歡唱起的歌曲之一,浪漫悠揚的曲調讓孩子們跳出日常,快樂、自由的表情,漸漸洋溢在天真的臉龐。

尹洪倫是義務支教,沒收入來源。爲解決溫飽,他常常往返大涼山與重慶等地,在支教、打工、支教、打工中來回奔波。這樣往復雖辛苦,他卻從未退縮。2016年他的支教事蹟被人知曉,外界開始向支教隊伍捐款、幫扶。這一年,尹洪倫在緊衣縮食之中成爲全職支教老師。

求醫奔波

隨着走訪的深入,尹洪倫發現這裏的未成年兒童較多,而且不少人都是留守兒童、單親家庭,尤其一些患有疾病的孩童,由於家裏條件差,往往得不到及時治療。

“我第一次見吉克拉作時,她剛10歲、身高不到1米,體重10公斤左右,看上去五六歲的樣子,站在哥哥身後,怯生生的。”尹洪倫回憶說,吉克拉作小時候患中耳炎,未得到及時治療,惡化爲腫瘤,導致聽力受損,她也不會說話。吉克拉作的父親去世、母親改嫁,跟哥哥相依爲命。

幫小姑娘治好耳朵,讓她聽見聲音,成了尹洪倫的最大心事。“當時,我扯下小學作業本中的一張紙,跟吉克拉作的監護人和幾位親戚簽了協議、按了紅手印。約定幫吉克拉作籌集手術費用,帶她去大山外求醫。”

就這樣,尹洪倫帶着吉克拉作和沉甸甸的期望,一邊在朋友圈發佈消息籌措手術費用,一邊輾轉西昌、成都等地求醫,但並不順利。直到重慶永川的網友將吉克拉作的情況介紹給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康厚墉醫生,他表示醫院具備手術條件。在康醫生的幫助下,吉克拉作接受了手術。尹洪倫還用善款給吉克拉作佩戴了助聽器,讓她第一次走進了有聲世界。“後來我又帶吉克拉作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去往北京,找到一家康復機構讓她上學,現在的吉克拉作已經能做簡單的交流了。”尹洪倫欣慰地說。

生命之重

吉克拉作是尹洪倫救助的第一個孩子,之後的日子裏,他徒步、搭便車、騎行,愈發頻繁地穿梭在涼山彝族自治州

5個縣城、12個鄉鎮、25個自然村,走訪需要幫扶的家庭和孩子。

然而,曾經的一次救治經歷,幾乎摧毀他的心。“有一個身患白血病的孩子,我也是跟其家人簽了協議書,把孩子帶到城市求醫,但最終沒有救下來。”尹洪倫的聲音有些顫抖,一條生命在眼前離開了,讓他懷疑自己的行爲。“是不是讓患兒留下來,跟家人呆在一起會更好?”深陷自責的尹洪倫暫時專注支教,不再進行病患救治。

“有一天,我聽說阿布患有尿毒症,因沒錢繼續治療而去世。我非常難過,儘管有時無能爲力,但感覺還是要做些什麼。”尹洪倫說。

“幫助大涼山孩童求學,支持支教老師籌集生活補貼”“大涼山的芒果義賣”……這些年,尹洪倫通過朋友圈義賣、社會公益捐款等持續幫助大涼山兒童上學和困難羣體求醫。馬阿呷、沙古石洛、的麼烏則……10年間,尹洪倫已救治37個病殘孩子,資助300多名在校學生。他還在大涼山建起3所“彝起愛 天使之家”,努力幫扶更多的兒童。

其實,翻翻尹洪倫的朋友圈,裏面最多的是感謝。醫院的愛心救助、康復中心的援助、志願者的無私幫扶、社會的愛心捐款,一筆筆幫助、一點點愛心,他記錄得清清楚楚。“一路走來,我並不孤獨,大家的捐助、幫扶深深感染着我,鼓勵着我。”尹洪倫說,這些愛就是改變的力量。今年春節,他帶着4名孩子走出大涼山,回到微山老家過春節,讓孩子們看看大山以外的繽紛世界。

純粹的人

“知道孩子們要來,我提前收拾好了房間,騰出屋子。我和家人暫時搬到其他住處。”對於兒子的支教事業,尹洪倫的母親陳洪英說,除了支持,她更多的是擔憂,“擔心他喫不好、穿不暖。”

陳洪英的擔心不無道理,作爲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尹洪倫更偏愛麪食,美姑縣的飲食以米飯、土豆、紅薯爲主,而且菜餚很辣,在這兒生活多年的尹洪倫仍然喫不慣,每餐都喫得很少。

2023年11月,尹洪倫的大姐尹洪燕曾到美姑縣看過弟弟。她說,“弟弟喫得稍可口的飯菜就是稀飯。他本來就很瘦,現在體重更是不足100斤。”尹洪燕說,她在的幾天常出去買菜,給弟弟做家鄉的菜煎餅,尹洪倫喫得纔多了一點。

“弟弟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尹洪燕難掩激動地說,弟弟過得太清苦了。

在兒時玩伴尹吉鵬、尹建衝的印象裏,尹洪倫一直是一個善良、樂於助人的人。“我們從小學三年級就認識,對於尹洪倫的支教我一點也不意外。上學時,班裏定教輔材料,他會主動幫同學們與商家談判,因爲團購的價格會更便宜一些。對班裏的困境同學,他會自己貼錢,幫同學訂購。有時,我們一起出去玩,他有一些喫的、喝的很樂意跟我們分享。”尹吉鵬說,尹洪倫的成績從小就很優秀,他會在三年級看四年級的書,四年級看五年級、六年級的書。

另一位好友尹建衝,是尹洪倫的發小,也是他關係最好的朋友。兩人的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在同一所學校。若干年後,尹建衝在北京工作,尹洪倫成了支教老師,他曾幫尹洪倫的學生們聯繫北京的醫院和康復中心,兩人因此擁有更多交集。尹建衝回憶說,高中時尹洪倫常組織班級同學,每天早上6點到操場朗誦英語,把自己所瞭解的知識點毫無保留地跟大家分享。“儘管有不同的聲音,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做着。”

“他支教期間,在老家建築隊幹活的父親患上了腰間盤突出,急需手術。得知尹洪倫沒有手術費用,大家自發捐款。”尹建衝介紹,瞭解尹洪倫的事蹟後,醫生、網友們共彙集捐款10萬多元。不過,老爺子做完手術後,尹洪倫又把剩餘的錢,一分不差地捐了出去。“我曾勸洪倫把這筆錢留下,給老爺子買點補品或貼補自己用,但他嚴詞拒絕了。他說,公益是一件很純粹的事情,他不想摻雜其他的,那樣會讓公益變質的。”

尹建衝說,“在我眼裏尹洪倫是一個高尚、純粹的人,我很敬佩他。支教一年、兩年容易,但支教10年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這需要堅持,更需要勇氣。”

希望之橋

5月14日晚8點,重慶的一間舞蹈室,曲麼日作正練習着現代舞。跟隨音樂節奏,她擺盪、延展、振動,一舉一動爽利又瀟灑。“我喜歡跳舞,跳起來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用想,自由自在的。出出汗之後,心裏也很舒服。”曲麼日作說。

目前在重慶讀大專的曲麼日作,是尹洪倫救助的學生之一。“第一次見尹老師是2016年,他來我們村裏支教,後來又在外婆家的村子見過一次。當時尹老師見到我很驚訝,‘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待在學校裏嗎’。”曲麼日作說,她家裏兄弟姐妹衆多、爸爸還生着病,沒錢繼續供她上學。“是尹老師告訴我,一定要繼續讀書,他並一直資助着我。”

“我是聽了尹老師的話,才走出大山,到重慶讀書的。”曲麼日作說,這與她原來對生活的想象完全不同。“如果沒有繼續讀書,或許我會像家鄉的多數人一樣,早早結婚,生兩三個孩子,重複着父輩的生活。尹老師拯救的不只是我,更是我們的家庭。”當下的曲麼日作定了幾個小目標,“先考個幼兒教師資格證,再努力專升本。再遠的未來就先走走看,畢竟現在我已經擁有選擇的能力。”曲麼日作說。

對於尹洪倫,曲麼日作十分感激,“尹老師是一個善良的人、偉大的人。可能偉大並不能形容普通人,可我覺得尹老師就是很偉大。”偉大二字,小姑娘說得無比堅定。

近日,尹洪倫幫8歲的沙古石洛,在重慶找到了一間特殊教育學校,正辦着相關手續。安排妥當後,他將繼續在當地的支教、救助生活。“我們願做希望之橋,既連接大山和城市,也在某種程度上,推動絕望走向希望。”尹洪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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