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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14世纪,黑死病后的中世纪欧洲,是一片黑暗、神秘、混乱又矛盾的迷雾。一方面这是属于十字军、大教堂和骑士制度的荣耀时代,同时它也是一个堕入混乱与精神痛苦的世界。正是如此气质,让其成了创造者们的灵感之源。

以骑士传火为背景的《黑暗之魂3》中,骑士精神最佳代表“法兰不死队”

黑暗之魂3

不论是近期热播的美剧《冰与火之歌》抑或电影《亚瑟王》,甚至是如《血源诅咒》、《黑暗之魂》系列、《巫师》系列等这样宏大世界观和思想性的电子游戏,其灵感和背景都来自于这个特定的时间与空间。

今天,读书君想跟大家分享的,是这一时代荣耀的象征:骑士精神。众所周知,及至现代社会,骑士精神已经成了一种正义、男性刚硬甚至是优雅绅士的象征。很难想象它发源于一个那样黑暗混乱的时代。那无止境的黑,是生活在现今富足规整时代的的我们所不能想象的……

内容选自《远方之镜》【美】巴巴拉·塔奇曼(中信出版社/三辉图书 2016年10月)。

战争与爱情外:服务于正义、受压迫者、教会的骑士精神,教会不能容忍?

骑士精神不仅是战争和爱情中的一种举止规范,更是一种道德体系,它支配着贵族生活的方方面面。尽管其中有约4/5的幻想成分,但它依旧具有支配性。它的形成时间与12世纪规模巨大的十字军东征时间相当,是一种意在将宗教精神与尚武精神相融合并设法使作战者的行为与基督教理论相一致的规范。因为骑士的日常活动像商人的日常活动一样与基督教理论相左,这就需要一种道德掩饰,允许教会凭良心去容忍武士,让武士们精神愉悦地寻求其自身价值。在圣本笃(编者注:西方隐修之父,圣本笃所拟定之规则,注重自给自足,共度团体献身生活,会规要求严格、培养团队精神、强调中庸之道)修会思想者的帮助下,一种规范得以生成,使骑士的执剑之臂在理论上服务于正义、权利、虔诚、教会、鳏寡、孤儿和受压迫者。骑士身份要在一次由涤罪、忏悔和圣餐构成的庆典之后,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获得。一件圣徒的遗物通常会被镶嵌在骑士的剑柄中,以便他在起誓时紧握着它,使他的誓言被记录在天堂之中。为骑士精神大唱颂歌并因此扬名天下的拉蒙·勒尔(Ramon Lull),一位当代的圣路易,现在可以在其论文中说:“上帝与骑士精神同在。”

世界灾难中的第四位骑士(图片选自《远方之镜》,未经出版社授权不得转载)

中世纪硬币上的骑士形象(图片选自《远方之镜》,未经出版社授权不得转载)

但是,像经商企业那样,骑士精神不可能为教会所容纳,在冲破虔诚的面纱之时,它形成了自己的准则。英勇,即令一位武士具有侠士风范的勇气、力量和技巧的结合,是最主要的因素。名誉和忠诚,再加上彬彬有礼—指此后逐渐被称为“骑士风度”的那种行为—是理想,而所谓高尚的爱情则是首要特质。高尚的爱情旨在使骑士更有礼貌,令社会交口称誉,因而需要其自身的门徒处于长期的多情状态,其所依据的理论是,他因此会显得更加谦恭、快活和殷勤,从而使社会变得更加欢乐。慷慨援助是不可或缺的伴随品质。送礼出手大方、待人热情慷慨是绅士的标志,并且有其实用价值,可吸引其他武士在大领主的旗帜和奖赏下奋勇杀敌。依靠慷慨援助为生的吟游诗人和编年史作者对这种行为大肆吹捧,导致了不计后果的铺张浪费和草率无忌的倾家荡产。

能负担55磅铠甲+电线杆长度的枪矛的骑士武力值MAX!

决斗中的骑士,看清他们的长矛吗!

骑士装备,真的很重啊看起来

英勇并非只是纸上谈兵,因为若要发挥孔武之用,就需真正的身强力壮。穿着55磅的铠甲在马背上作战或徒步作战,平端着18英尺长的枪矛(相当于普通电线杆一半的长度)于全速驰骋之中与对手撞击,以剑或一击下去便可切开颅骨或削去肢干的战斧攻击或迎击,无论何种天气和何时何地都要将生命中一半的时间用于鞍鞯之上,这都非软弱者所能为。艰辛和恐惧是英勇的组成部分。英勇可不是轻而易举便可获得的。

没违背誓言背叛领主:骑士烧杀掳掠都没事

受到嘉奖、授勋中的骑士

意味着誓言的忠诚是骑士精神的支柱。对忠诚的极端强调起源于领主与封臣间的誓言是统治的唯一形式之时。违背誓言的骑士会因背叛了骑士身份而受到“背叛”的指控。只要不打破骑士的誓言,忠诚这一概念便不会杜绝背叛行为或最臭名昭彰的欺骗。当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宣称自己是盟友而获准进入一座城池然后大肆屠杀守城者时,显然并未违背骑士精神,因为他们并未向市民立下誓言。

骑士精神被视为所有基督徒骑士的普遍规则。基督徒骑士是个跨越国界的阶层,为一个理想所推动,很像后来的马克思主义对全世界工人的看法。它是个军事行会,其中,所有骑士在理论上都是兄弟,尽管傅华萨将德国人和西班牙人排除在外,他说,他们太过缺乏教养,所以无法理解骑士精神。

奢靡虚荣且暴力的骑士比武大会:贵族太闲产物

影视剧中的中世纪比武大会

作战填补了贵族们想找事做的需求,是一种发挥自身作用的方式。那是他们的工作替代品。他们的休闲时间主要花在打猎上,否则就花在下国际象棋、双陆棋和掷骰子上,花在唱歌、跳舞、盛装游行和其他娱乐消遣上。漫长的冬夜里,他们聆听对一篇冗长的史诗诗句的吟诵。宝剑为无所事事的贵族提供了一种有目的的活动,它可以给他们带来荣誉和地位,假如幸运的话,它还可以给他们带来收益。如果眼前没有真正的冲突,他们就会致力于比武大会,这是贵族阶层最令人激动、最昂贵、最具毁灭性、最令人愉悦的活动,但自相矛盾的是,它也对他们真正的军事作用最具伤害性。比武中的战斗聚焦于技巧,使他的兴趣贯注于一种日益形式化的冲撞,没有给真正战役的战术和策略留下多少思考余地。

比武大会起源于法国,被别人称作“法式格斗”(Conflictus Gallicus),开始时无规矩和竞技场可言,只是对峙双方达成共识的冲撞。尽管人们为它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说它是种培训练习,但其推动力实则是对打斗的热爱。在变得更具规则性和中规中矩的过程中,它具有了两种形式:个人的马上长枪比武和一方人数多达40人的团体混战,它们要么是使用弄钝的武器的消遣,要么是真刀真枪的死战,参与比武的人在其间也许会身负重伤,死亡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比武大会随着贵族主业的缩减而激增。在君主政体的统治得到扩大的情况下,贵族不再那么需要保护自己的封邑,而一个职业臣僚阶层也正在逐渐占据他在王权周围的地位。他越是无事可做,就会把越多的精力花在人刻意地重新扮演其角色的比武大会上。

一场比武大会也许会持续达一周的时间,盛大的比武大会则会长达两周。开幕当天用于比赛者的配对和确定种子选手,接下来的几天则留给马上长枪比武和混战。在最后的决赛之前,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期间都点缀着盛宴和聚会。这些场合是当时重大的体育赛事,吸引着从富裕的商人到普通工匠、江湖郎中、食品小贩、娼妓和小偷的为数众多的庸众。骑士当然会用错金缕彩的铠甲和有顶饰的头盔来装备自己,价值从25里弗至50里弗不等,还需一匹战马,价值从25里弗至100里弗不等,此外还要加上他旅行时骑的马,以及旗帜、服饰和精良的衣物。尽管这些开销能轻易地使其破产,可他也有可能变得更加富裕,因为格斗中的输者必须支付赎金,而胜者会得到他对手的马匹和铠甲作为奖品,他可以把它们重新卖给对手或他人。获益不被骑士精神所认可,但它存在于比武大会中。

骑士精神的神逻辑:夺人妻才是最高尚的真爱

骑士之爱

如果说比武大会是骑士精神的外在表现的话,那么高尚的爱情则是它的梦想境界。当时的人们将高尚的爱情理解为为爱而爱,是浪漫之爱,是真情之爱,是肉体之爱,与财产和家庭无关,且目标必然是他人之妻,因为只有这样一种不合法的联络才可能做到除了爱情之外别无所求。(处女之爱实际上被排除在外,因为这会带来危险的问题,除此之外,贵族阶层的少女通常会从儿童时代一下子跳至嫁为人妇,几乎没有用于谈情说爱的间隔期。)高尚的爱情使有罪的爱情变得理想化了,这一事实使中世纪人小心翼翼地通过的生命迷宫变得更为复杂。为骑士精神所程式化的浪漫爱情被描绘为超婚姻的,因为爱情被认为与婚姻无关,实际上不受鼓励,以便它不会成为王朝婚配安排的绊脚石。

高尚爱情的存在理由是,人们认为它会让人变得高贵,从各个方面使他得到提高。它会使他一心想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竭尽所能地保持荣誉,永远不让自己或他所爱的女子遭受羞辱。

骑士的恋爱过程是:先是爱慕崇拜,然后是激情四溢的热诚告白,经过女士的善意拒绝,以永远忠诚的誓言、因欲望无法满足而濒临死亡的悲叹、勇敢无畏的英雄行为再次展开追求,终于凭借英勇而赢得女士的芳心,圆满获得秘密的爱情,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冒险和为悲剧性结局寻找到的遁词。

很多故事“悲伤、多情而野蛮”,将不贞洁的爱情颂扬为唯一的真爱,而在同一个社会的现实生活中,通奸是一种犯罪,更别提是一种罪孽了。一旦被发觉,便会使女子名誉扫地,使丈夫这位同为骑士的人蒙受羞辱。不难理解,丈夫有权杀死不忠的妻子和她的情人。

滥交、玩弄女性:真爱精神成猎艳借口,只为获表彰和荣誉

现实更具常态性。如拉图尔·兰德里所描绘的那样,他周围那些多情的骑士们并未过度关注忠诚和礼貌。他谈到,当他还是个年轻人时,常常与朋友骑马前往国外,他的朋友们会祈求女士的爱情,而假如这个女士不接受他的求爱,他们就会试着向另一个求爱,用奉承的甜言蜜语来欺骗她们,发下虚假的誓言,“每到一处,只要有可能,他们都会找到玩弄的对象”。一个又一个淑女被那些“虚情假意的男人用来向女子诅咒发誓的丑恶而美妙的虚假誓言”所蒙蔽。他提到三个女士,她们在交换有关自己情人的看法时,发现那位高高在上的让·勒曼格尔(Jean le Maingre),德布西科大人(Sire de Boucicaut),竟是她们各自的最爱,他已与所有人做过爱,告诉每个人,他的最爱是她。当她们斥责他的谎言时,他大言不惭地说:“因为在我对你们每个人说话之时,我都最爱跟我说话的那一个,我的心中所想也完全一样。”

骑士的爱能否相信?

拉图尔·兰德里本人是位有钱的庄园主,参加过许多战役,最后成了一位热爱家庭生活的绅士。与骑士精神相反,他还热爱自己的妻子:“我从她那里得到了那样多的乐趣,所以我尽我的智慧所能,为她写下爱情歌曲、诗谣、回文诗、一节二韵诗和各种各样的新体诗”。他不大考虑骑士精神所喜爱的主题,即激励骑士们变得更加英勇的高尚的爱情,因为尽管他们说自己那样做是为了女士,“其实他们那么做是为了让自己获得表彰和荣誉”。他也不赞成为了爱情的爱情,即par amours,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因为它可能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罪恶。

如果说有关骑士精神的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塑造了外在行为的话,那么它像人类为自身所制作的其他模型一样,并未改变人的本质。茹安维尔对十字军1249年在达米埃塔(Damietta)的记录显示,圣路易手下的骑士个个残暴凶狠,亵渎神明,沉湎酒色。条顿(Teutonic)骑士在其一年一度对立陶宛未皈依的当地人的劫掠中,以搜捕农民为嬉戏。不过,假如这种规范只不过是对暴行、贪婪和纵欲的粉饰的话,它就仍然只是种理想,就如基督精神是种理想一样。对于这样的理想,人类一如既往地可望而不可即。

(感谢三辉图书授权并提供文字)

|关于书|

作者: [美] 巴巴拉·W·塔奇曼

出版社: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动荡不安的14世纪

原作名: A Distant Mirror: The Calamitous 14th Century

译者: 邵文实

出版年: 20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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