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学期选修了钱老师的口述史研究一课,经过一学期的学习,对口述史也有所改观,结合本学期课余时间拜读的温州大学杨祥银教授的《美国现代口述史学研究》,对本学期的学习进行一个总结和思考。由于理论和实践上的操作还不够多,想要进行理论性的总结和提炼尚为困难,只能以读后感的形式,来谈一谈自己课余的思考。

翻阅此书,共有八个章节,以美国现代口述史学发展的基本脉络与主流趋势为主线,分别从美国现代口述史学的起源、发展历程、国际背景、基本特征、理论研究、跨学科应用、口述历史教育与面临的主要挑战等问题做了较为全面而系统的梳理与研究。第一章“导论”从口述史学简史、基本概念界定、美国口述史学研究的学术史回顾以及本课题研究的基本思路与框架等内容做了简要的梳理与分析。第二章“美国现代口述史学的起源与诞生”主要追溯了1948年以前“oral history”这个术语在美国的起源与早期使用,并以个别例子来分析美国学者和机构对于口述访谈方法的早期倡导与实践。而直到20世纪中叶,作为对技术侵袭造成历史记录重大缺漏的担忧,美国著名史学家阿兰·内文斯在哥伦比亚大学率先开启这项影响深远和具有重要意义的现代口述史学试验。经过将近20年的艰辛努力,哥大口述历史研究室逐渐发展成为美国乃至世界著名的口述历史机构。第三章“精英主义、档案实践与美国口述史学”指出,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哥大口述历史研究室所开创的以精英访谈为主的口述史学试验已经演变成为一场席卷美国各地和不同领域的口述史学运动。而这种精英口述历史模式也反映了美国现代口述史学兴起与发展的最初动力,即基于精英人物的口述历史访谈而获得具有保存价值的原始资料,以填补现存文献记录的空白或者弥补其不足。简单而言,这种模式强调口述史学的档案功能与史料价值。第四章“美国口述史学与新社会史转向”指出,受到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新社会史思潮以及一系列社会激进运动的冲击与影响,美国口述史学界开始超越第一代口述史学家所主导的精英访谈模式而扩展口述历史的搜集范围与视野。正是如此,口述史学被广泛应用于少数族裔史、女性史、劳工史、同性恋史、家庭(家族)史与社区(社群)史等新社会史领域。美国口述史学的这种“新社会史转向”不仅为那些处于非主流社会的边缘人物与弱势群体记录和保存了大量原始资料,而且口述史学所具有的“民主动力”与“草根精神”很大程度上也挑战和改变了传统美国史学主要基于精英白人男性的传统书写模式。第五章“美国口述史学的理论转向与反思”则从“记忆转向”、“叙事转向”与“共享权威”:口述历史关系反思”三个角度来分析和论述美国口述史学的理论转向与反思。研究指出,进入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美国口述史学的理论转向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口述历史生产过程复杂性的深度描述与全面反思。越来越多的美国口述史学家意识到,口述历史的功能不仅体现在它作为史料的证据价值,同时也可以作为“文本”来理解其意义的生成与诠释过程。对于美国口述史学研究的理论过度问题,一些口述历史学家也表示要提高警惕,强调不能以纯理论研究来代替口述历史所记录和呈现的真实生活与经历。第六章“数字化革命与美国口述史学”将从数字化记录、数字化管理以及数字化传播与交流等三个方面来分别阐述数字化革命与美国口述史学之间的紧密关系。概括而言,数字化革命对于美国口述史学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它不仅极大地促进了更为广泛而深入的国际交流,更为重要的是,它也改变着记录、保存、编目、索引、检索、解释、分享与呈现口述历史的方式与内容,这些都将严重挑战以书写抄本为基础的美国口述史学的传统模式。第七章“美国口述历史教育的兴起与发展”则在考察美国口述历史教育兴起与发展过程的基础上,对当代(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口述历史教育发展的基本特征做一概括性总结与评价。本研究指出,经过将近半个世纪的发展与探索,口述历史教育在美国已经步入一个良性的发展轨道。它或许不是摆脱现代教育困境的灵丹妙药,可是对于那些实践者来说,口述历史教育确实是一种值得尝试和努力探索的改革方向。第八章“美国口述史学的法律与伦理问题”以分别发生于1986年和2011年的两个涉及法律与伦理纠纷的美国口述历史案件为例来分析美国口述史学的法律与伦理问题,主要包括著作权、诽谤与隐私权侵犯、法律挑战与“学者特权”、口述历史伦理审查机制以及口述历史参与者之间基于专业伦理的权责关系等等。本研究指出,随着美国口述史学日益关注战争与冲突、突发事件、犯罪问题与特殊疾病等具有当代性、敏感性与隐私性的议题,同时也因为数字化技术的发展使得口述历史资料的网络传播与应用变得更为容易与便捷,这些因素都导致口述历史工作所面临的法律与伦理风险进一步加剧。结语部分则以时间跨度长达将近100年的两个经典口号——“我们时代的口述历史”(An Oral History of Our Time)和“口述历史的时代”(The Age of Oral Histories)来概括性总结美国口述史学发展过程所体现的时代与历史的互动关系。

在翻阅此书的过程中,我感触颇深的一点是,书中所讲哥大口述历史的访谈对象多以二战将领、财阀等精英人物为主,“以填补现存文献记录和空白或者弥补其不足,即强调口述史学的档案功能与史料价值。”自第31任总统胡佛以后,13任美国总统都有对应的总统图书馆与口述历史计划,它们较多地收集了与总统有关的口述历史资料,再鲜明不过地体现了其精英主义特征。经过二十余年发展,这种精英主义口述历史实践自1960年代中期开始,已扩展成一场席卷全美的口述史学运动。但实际上,我们今天所能接触到的口述史已经不是精英的史学,特别是钱老师提出将口述史放入公众史学的一部分,我认为这能够更加充分地体现和发挥口述史的价值,以我之前大略翻阅的一本记录北仑30年变迁的20位市民口述史《见证》为例,对平凡的大众进行口述史研究的可行性更高,特别是对于像我们这些刚入门的新手而言。

除此之外,杨祥银教授在另一篇发表于郑州大学学报的《关于口述史学基本特征的思考》中提炼概括了口述史的四个基本特征,分别为民主性、合作性、动态性和跨学科性。这四个基本特征也在此书中有所体现,如本书的第四、五两章:美国口述史学与“新社会史转向”,美国口述史学的理论转向与反思。随着1960年代以来美国新社会史思潮和一系列社会激进运动的冲击与影响,美国的口述史学被广泛应用于少数族裔史、女性史、劳工史、同性恋史、家庭(家族)史与社区(社群)史等领域。由于杨祥银教授的博士论文是《殖民权力与医疗空间:香港东华三院中西医服务变迁(1894-1941年)》,对近代医疗卫生史和新兴学科如“叙事医学”的钻研与关注,使其能够更好地论述美国口述史学的“新社会史转向”特别是它在医学领域(如艾滋病防治与老年医学等)方面。

读完此书最大的收获是从口述史本身的起源地出发,了解了其发展的过程等。但所有的理论学习应该运用到实践中,在上文中我也有提出,书中所述与我现如今的学习还是有一定的出入的。本学期进行了几次口述史的实践活动,一次是去鄞州老年大学采访蒋主任,一次是去东湖花园采访方祖猷老师。进行了两次转录工作,分别是历史系研究生党支部的党日活动,转录了钱老师的录音,另一次是方祖猷老师采访后的录音转录,特别是对方祖猷老师的采访和录音转录,对我的启发颇深。在采访的过程中,已经高龄的老先生侃侃而谈,作为一个采访人的我没有做过多的提问和引导。在访问的将近两个小时里,我对方老师的了解更加深入了,与之前从书中了解的不同,例如方老师在女权史和妇女史这方面研究成果也颇多。这也体现了口述历史一个非常突出的优势:可以直接和研究的对象进行交流,这是因为将活人当做历史采访对象,研究活人的历史。从研究的角度,我们提取了方老师的大脑记忆,将其转化为了录音录像和文本,留下了方老师的历史;从情感方面,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我更能直观地体会到了老先生对学术的热忱,笔耕不辍。

在转录过程中,我也遇到了不少问题。首先是语言的障碍,作为一个慈溪人,我对宁波地方方言还是一知半解,导致有很多地方转录有困难,特别是一些专业专有名词,这也反应了口述史研究在实际操作中的问题。另一个其实是后期编辑的问题,就是在时间线的确定上。大家都习惯性的用阶段来代替精准的时间点,例如“我初中的时候”、“我大学读了两年之后”,如果采访是严格按照时间线索下来得,问题还是比较小的,如果是有很多插入式的、颠倒了时间先后的,那么整理起来的难度就比较大,再加上如果是一般人,没有留下文字记录,那更是无迹可寻。此外我在课上看过钱老师已经出版的全国劳模口述史采访的片段,编辑成稿还是需要下大工夫,这方面我还没有实际尝试过。

在没有进行口述史研究之前,我常常想的一个问题是口述史是信史吗?这是我之前对口述史最本质的疑问。我这一疑问的最根本的来源有两处:一是之前所接触的历史资料都是以文本文献形式呈现的,对于这种当代人口述历史的形式非常陌生,下意识的新鲜且不熟悉的形式产生的抗拒;二是没有亲身的实践,只是观望和纸上谈兵。经过一个学期的理论和实践的学期,我对这一个问题也有了答案。印象颇深的是,钱老师在课上对这一个问题的解答,其实口述史和历史文献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能做的是将受访者的记忆保存下来,成为一种文献资料,至于这些资料是否有用,或者是否可信,那是使用者的事,使用者选取需要的部分,并对那血部分进行考订。这其实和一般的历史文献引用并没有什么区别。这番解答对我的启发很大,实际上,大众对时间的记忆是比较弱的,但是在主要经历的记忆上是不会出错的,我们通过口述的方式,将大脑记忆转化为文本记忆。特别是对于大多数没有文本记录的小人物而言,建立历史的方式就是大脑记忆。大脑记忆虽然是有缺陷的,但是所有的观念都需要经过大脑加工,大脑记忆是我们唯一可以相信的。所以这也表明口述史也有一定的缺陷,特别是在时间的精准性方面。但不能够因为这个而否定了所有口述史的工作,因为通过编辑最终呈现在大众面前的文字是经过核对、考订,是比较可靠的。因为口述史的任务是将有缺陷的大脑记忆转化为可靠的文本。

我们要如何来概括一个时代或者一个阶段的特征?那一定是从大众的生活中来,而口述史所做的工作,正是为这个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来源。我们既然已经从过去只能依靠纸笔记录言行的时期进化到人人都可以录音录像的现在,那为什么不能将此运用于历史研究呢?历史研究不应该是陈腐和刻板的代名词,历史研究也可以是与时俱进的,我之前对口述史的质疑也只是代表了一般人甚至是一些历史研究者对历史研究存在着“傲慢与偏见”。所以本学期上了钱老师口述史研究这门课的收获不仅是关于口述史研究上的一些专门的知识,更是深刻体会到了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