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吴老率队参加国家肝胆胰协会中国分会第七届学术研讨会暨第二届裘法祖学术思想研讨会。会上,吴老动情追忆了裘法祖教授对其成长的教育培育、关心爱护和指导帮助。他表示全国肝胆胰专家一起研讨我国肝胆胰疾病诊疗的最新进展和前沿技术,共同为提高我国肝胆胰疾病的诊疗水平而努力工作,就是回报裘法祖教授对我们的教育、回报裘教授对我国外科事业所做的一切。

以下是吴老的发言内容,经整理后刊发如下。

裘教授长我8岁,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非常敬仰他、尊重他,裘教授离我们而去后,我又一直非常想念他、怀念他。可以说,裘教授对我人生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也可以说,没有裘教授,就没有我吴孟超的今天。

裘法祖教授是吴孟超一生的老师

裘法祖教授是我的授业恩师。我是1943年考入同济大学医学院的,裘教授是1946年10月从德国回国,到同济大学医学院任教的,其间我有幸听过裘教授的课,也被他的渊博知识、精湛医术所折服。用现在的话说,自从听了他几节课,了解了他的传奇经历,我就成了他的铁杆粉丝。后来,我们第二军医大学的前身,华东医学院聘请他为我们的客座教授,当时我在医院当住院医生,得以近距离地跟他查房、听他讲课、看他手术,实际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成为他的学生。

大家都知道,裘教授治学严谨。这既是他自身的特殊本能,也是他常年在德国经受专业训练的结果。裘教授在同济给我们上课的细节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他喜欢穿一身洁白的西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一副宽大的眼镜,让人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裘教授受聘华东医学院后,我们才知道他不仅潇洒,他在专业上对学生要求很严格,对自己要求更严格。在座的各位可能都带了不少学生、现在没带的年轻人以后也一定会带教学生,这一点我们都要向裘教授学习:对学生要求一定要严格,不管是学习还是课余,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只有严格要求,才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要求严的同时,他教我们东西毫无保留,完全是手把手、心交心,也正是那个时候,我的手术能力有了极大提高。另外就是他著名的六字箴言:会说会做会写。他这六个字的要求让我受益匪浅,所以我一直把这六个字放在我的办公室。我相信我的师兄师弟们也和我一样受益于这六个字。当然,我带了学生之后,也是按这个标准要求他们的。不过,我觉得现在有一个现象,离裘教授的要求差了些:就是很多人做的不如写的、写的不如说的。这恐怕是大家需要注意的,我们在外面不能乱吹牛,要把手术做好把事情做好,把能总结的总结出来,该传授的传授下去。只能这样,我们的医学事业才能薪火相传,我们才能不辜负老师的培养和期望。

裘法祖教授是我的指路明灯。我走上肝胆外科之路,完全是裘教授的指点和鼓励。上世纪50年代末,我还是个住院医生,那时候跟裘教授已经非常熟悉,关系也非常亲近了。一天,裘教授对我说,我国是个肝病大国,但肝胆外科比较薄弱,你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也正是听了裘教授的话,我才决定向肝胆外科进军,而且一直干到今天,已经60年了。说实话,这期间也遇到过很多困难,我也曾经动摇过,甚至想过改行,但每当与裘教授汇报自己想要退缩的想法时,他都鼓励我要迎着困难上、顶住压力干。他勉励我说,想做成一件事情总是有困难的,而做成开创性的工作更需要付出成倍的艰辛和努力,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正是在他的鼓励和告诫下,我才坚持走了下来。裘教授在的时候,我基本上一个星期要跟他通一个电话,没事就说说话、聊聊天,有事情就在电话里跟他汇报,听听他的意见。每每我觉得山穷水尽、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经他指点,马上就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感觉。比如我们要不要建立实验室,成立肝胆外科该怎么做,怎样才能把学生培养好、把队伍带出来,如何管理好一个医院,当同事间、上下级之间发生了矛盾如何处理,这些等等,反正凡是我拿不准的、有困惑的,都找裘教授请教。裘教授对我也从无保留,给我的帮助确实是特别大,所以我必须一辈子尊重裘教授,也必须牢记裘教授的教导和指点。因为他就像一盏明灯,始终给我光亮、给我希望,始终指引着我向既定的目标前进。

一有机会,吴孟超总是不忘看望恩师裘法祖。1998年吴孟超与裘法祖夫妇合影

裘法祖教授是我的人生楷模。我相信,裘教授的人格魅力影响的一定不止我一个人,也不止我们这一代人,他在我国学界的影响一定会非常久远。裘教授胸怀宽广,眼界高远。我记得2004年在这里为他庆祝90寿诞时他说,我的学生当上了院士,有的比我还早当了院士,我很自豪。他还说,只有学生超过了老师,才是老师真正的成功。他利用在德国的巨大影响,不遗余力地推荐有潜力有发展的年轻人出去学习,光我们单位就有好多人是裘教授帮助联系出去进修的,王红阳院士就是其中一个成功范例。裘教授淡泊名利,生活简朴。裘教授在做人做事方面有一二三四的至理名言:那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餐温饱、四大皆空。这16个字人人都懂,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而裘教授,既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那么大教授,那么大影响,住的地方仅有几十平方米,组织上给他大房子他都不要。而且他对生活要求很低,从来不讲吃喝穿用等物质条件,这是我们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裘教授待患者如亲人、一心意为病人。他强调医生的医德第一,他说医术不论高低,医德最是要紧。他说,当好一名医生,要想病人之所想,急病人之所急,痛病人之所痛。他还说做医生不难,但做好医生很难,一辈子做好医生更难。而他自己,就是一辈子的医生。

除了这些,裘教授对我们这些学生也很尊重,他后来给我写信时都称呼孟超教授,我跟他说过很多次,让他直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但他坚决不同意,让我非常惭愧。他还特别善于给学生晚辈捧场站台。我1996年被中央军委授予“模范医学专家”荣誉称号,裘教授专程从武汉到上海参加庆祝大会,我2005年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时,裘教授已经91岁高龄,但他仍然坚持到上海为我祝贺,让我这个当学生的非常感动。

2006年1月17日,92岁的裘法祖院士专程从武汉前来参加吴孟超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庆祝大会

同道们,朋友们,不管说多少,都难以表达完整我对裘教授的感情,因为裘教授确是我人生旅途最重要的恩师、明灯和楷模。我今年也已经95岁,但身体还可以,前几天刚到宜宾李庄同济医院给他们医院开了第一刀。平常在上海也是一星期一次门诊,一星期开三四台刀,我自己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为病人、多为社会多做点事,既回报党和国家,也回报裘教授对我的教育、关心、培养、指导。在人生道路上,裘教授以前是我的榜样,以后,仍然是我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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