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一个圣诞节的布道会上,讲员向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人父母,有什么么值得留给下一代?是很多金钱?大房子?好名声?

作为过来人,我的干爹李老先生有切身体会。

我跟太太结婚后,认识了一对从香港移民到美国退休的李氏夫妇,他们跟我们很谈得来,李太太就认我太太做干女儿,李先生就成了我们的干爹。

生长于上海,他的父亲做纺织品的生意。他年青时,因为中国政权更替,他父亲在上海的生意全被新z 府没收,一家人便跑到香港,靠着他们以前内地作生意的经验,重新开始,从经营纱厂到开设西药行,十分成功。

李老先生育有14 名子女,由于家境富裕,凡有读书能力的,李先生都从香港送他们到美国升读大学,其后又为儿女们购买房屋,帮助他们成家立业。在干爹人生最后的几年,我和他一有机会更是天南地北地无所不谈,我们也曾多次邀请他们跟我们一起去教会,但他始终表示没兴趣。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跟很多人一样,在工作上非常拼搏。有一次我在跟干爹闲谈的时候,问他假如人生可以倒回去,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做的。他毫不犹豫说:第一,不会生这么多孩子;因为没有时间跟每个孩子好好沟通,这是他作父亲的一个歉意。当时太忙于生意,他的三胞胎儿子生下后,在一家私立医院养了几年才回家来一起住。第二,他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在生意上,他宁可把时间留在家中,与家人好好有一些天伦之乐。说到这里时,他还劝我不要太拼命赚钱。我当时以为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在金钱上无忧的人才说不要赚太多钱。

干爹晚年时不幸患上肺癌,几年后却因脑癌去世。在人生最后的几天,他被送进医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醒来的时候也连儿女、孙儿都认不出来,叫不出名字。太太和我都很想找机会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但干妈跟他的儿女们都劝我们不要劳顿,跑来跑去,反正他也认不出人来,有心就成了。但太太和我心里一直不安,在一个周末就坐飞机去探望他。

当我们到达医院时,看见干爹的面容跟几个月前竟像两个人一般。他一直睡在病床上,眼睛打开一条线。我们看见这情形,心里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估计干爹的确是认不出我们的了。我跟太太就在床边为他轻声祷告,他的儿子在他耳边说我们来探望他了。就在这时,干爹突然开声说:「不要这么吵,我看见他们啦。」还叫出我太太的小名「阿敏」。而我们特别要感谢神的,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阿敏,我信了耶稣!」原来前几天,他的女儿带了牧师去探望他,还带领他接受主。我见他声音这样洪亮,就告诉他明天再来看他,谁知道我们离开医院不久,干爹又进入昏迷状态,第二天就回到天父那里。

干爹的安息礼拜上,他的儿女们都向亲友讲述他们对父亲的怀念;然而在他们所怀念的事项里,居然都没提父亲如何在金钱上给他们供应,也没提父亲怎样供给他们高等教育;儿女们都怀念的,竟然是以前在香港时一家人共进晚餐的情景。那时候,虽然家里有佣人,星期日如果干爹在家,也有空,他会亲自下厨为儿女们烧菜做饭,然后大家一起围坐共享。这也正是干爹自己想要的,正如他多年前和我所谈:假如人生可以倒回去,他就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在生意上,而会留在家中,与家人多有些天伦之乐。

干爹和他的儿女们想要的都一样。

干爹对圣经认识不多,更不是什么博士和哲学家,但他对人生的体会,以及他的儿女们所珍惜的记忆,却是一个答案,可以回答那个圣诞节牧师的提问:我们有什么可以留给下一代?什么最值得留给他们?

作为父亲,我发现自己心中也有一个答案,就是:除了要留给孩子坚固的基督教信仰外,再就是家庭生活的温馨回忆。对儿女来说,父母现在所要赚取的金钱、名利、财富,甚至为儿女所安排的名校教育,都不及一家人共进晚餐重要;无论现在我们觉得多重要的物质的东西,都不及铭刻在儿女心上的一个温馨的家庭聚会宝贵。只有信仰、传递爱的工作才能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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