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似乎没有变。

姜娟看着远处谈笑风生的朱诉，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这张脸。

朱诉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过头，四目相望。姜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她有些失落地发现，朱诉哪里是没有变，分明是变了很多。以前，她总能一眼看透他，可他现在看起来不动声色，像个迷。

新娘是姜娟高中时的好友，今天的婚礼更像是同学聚会。大家喝多了，就谈起当年谁暗恋谁。

同学笑着问朱诉，你的第一次是跟谁，不会到现在还是处男吧？

姜娟尴尬地拿起酒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朱诉笑着说，我只能算半个处男。

大家的情绪被吊得老高，但朱诉换了话题，没往下讲。

晚上10点，婚礼结束。朱诉走到姜娟旁边，说，我送你。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姜娟不好拒绝。

其实她住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朱诉却一直把她送到楼下，问她住在几楼。

她说，3楼。然后又说，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他顺着说，这么晚，你就不担心我一个人回家被劫财劫色吗？

姜娟说，一向只有你劫别人吧？说完她就后悔了。他笑着看她，显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朱诉一点也没有着急要走的样子，他靠近她，说，这一次，我绝不会半途而废了。

姜娟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她没想到会这样跟朱诉再相见。

手机有短信，姜娟打开，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正式通知你，注意安全，我们还有半次没有做完。

姜娟马上就猜到了是谁。

02.

姜娟对高三记忆只有一个：热。

从小，姜娟就是乖巧听话的女孩。成绩好，话不多，不算漂亮，却很秀气。

坐她身后的朱诉，被她吸引了。朱诉也搞不明白，姜娟到底哪里吸引他。

他借故问她问题。她每次耐心跟他讲解，讲解完就抬起眼睛看他，好像在问，明白了吗？每次，朱诉都忍不住心动。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朱诉转过头看到姜娟被月光照着的侧脸，一颗心突然怦怦地跳起来。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姜娟的手，搂她入怀。

姜娟吓傻了，挣扎着叫他放开。她不动还好，越动朱诉就越觉得热血沸腾。他压低声音请求她，让我吻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姜娟使劲推他，说，不好，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整天想这些，就不怕考不上大学？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考清华吗？

朱诉立刻回答她，要不我考上清华，你就让我吻你行吗？

姜娟已经手足无措慌了神，只求他快点放开她。她胡乱点头，朱诉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两个月后，朱诉考上清华。

成绩出来那天，朱诉请了一些关系要好的同学吃饭。女同学中只有姜娟。朱诉安排她坐在自己身旁。

男生们闹哄哄地起哄。

姜娟要走，朱诉就小声在她耳边说，你乖乖坐着，不然我告诉所有人我们那晚的事。

姜娟原本想着她过来了，他就不会提了，看来他一点也没忘。

一群人闹到很晚，要散场时，朱诉抓住姜娟的手，说，我送你。其他人很快识趣地离开，只剩他俩。朱诉这才说，我的房间在二楼，跟我上来。

女生的本能让姜娟开始害怕。

可是朱诉毫不妥协，说，你不觉得在房间比较隐蔽吗，还是你想在我父母的眼皮下跟我接吻？

03.

姜娟强装镇定地上了楼。月光照进朱诉的房间，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知了的叫声。

姜娟想，连知了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怕了？朱诉的声音低沉暧昧。

姜娟抬起头，倔强地说，谁说我怕？

她把脸抬高才发现他已经低下头。高高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她整个人包起来。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娇小。

他靠得太近，她能闻到他的体香。若有若无的一种清香，像夏天早晨的阳光。

突然，他的嘴唇压下来，热辣辣地覆盖住她。她全身僵硬，紧张得忘了心跳。他一手抓紧了她两只胳膊，另一只手将她牢牢锁在怀里，越吻越热。

姜娟的脑袋晕沉沉的，她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样不对……可他的力量，味道，眼神，淹没了她的抗拒。她像个好奇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回吻了他一下。

他像是得到了鼓励一样，猛地把她带到床上。

她惊慌起来，捶打他的背，你走开。再不放开，我喊救命！他不信，盯着她的眼继续。她也盯着他，张嘴就喊。

谁也没想到，居然马上有人破门而入——是朱诉的爸爸。

他俩都惊呆了。

姜娟再也没见过朱诉。

她在南京读大学，后来爸爸工作调动，全家搬到了南京。

毕业后，她去了上海。这些年，谈过几次恋爱，最后都无疾而终。

别人可以失恋后马上投入下一段恋爱，可对她来说，爱情就像是一生一次的奇遇。

偶尔在夏天的夜晚，看着皎洁的月光，她会想起朱诉。然后，免不了想起那个尴尬的夜晚。

朱爸爸见到他们衣衫不整时震惊的表情，她羞愤的眼泪，然后她慌不择路往外跑的囧样。

想起这些，她就会下意识地打消去联系他的念头。

听其他同学说，朱诉大四就开始创业，现在公司已经初具规模。这些从别处听来的消息，莫名让她觉得朱诉离自己很近。

也许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相逢吧。

04.

却没想到，这场相逢，隔了6年。

婚礼第二天，姜娟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看来电显示，是昨天那个号码，她并不觉得意外。

朱诉的声音传过来，说，我对上海不熟，你给我当导游吧，一会儿我过来接你吃早餐。

一个经常在上海跑业务的人怎么可能对上海不熟？姜娟笑了，却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朱诉很快到了姜娟的楼下，见了她，给她开车门。这个男人现在是这么成熟，体贴，周到。

姜娟感慨地看着他，他居然红了脸，说，以前我比较粗鲁，不懂克制，以后我会改的。

姜娟在这句话里，仿佛看到当年那个鲁莽而又热烈的少年。

朱诉那天很听姜娟的话。12月的上海天寒地冻，姜娟说，我最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

朱诉就陪着姜娟吃冰淇淋，吃完后冻得发抖，他就顺势抱着姜娟，说，好冷，抱一下。

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真是让人没有抵抗力。姜娟想要推开他，可他却说，你看，都这么多年了，姑娘你就从了我吧。

姜娟被他逗乐。

一天下班，姜娟刚出办公楼，看到朱诉等在门口。

这么冷的天，朱诉站在车外，姜娟心疼他，说，过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站在外面多冷。

朱诉揽过她的肩，说，看到你，就不冷了。

那天晚上，朱诉送姜娟回家。姜娟要上楼的时候，朱诉拉住了她。

握紧她的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叹息：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不知道为了跟你待在同一个城市，为了更靠近你一点，我计划了多久。

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姜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形单影只，都是值得的。

她本来就不应该属于别人啊。姜娟以为，在这昏暗的楼道，在这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她和朱诉这一回真的要发生一些什么了。

她主动闭上眼睛，期待他落下的吻，但那个吻迟迟也没有落下来。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朱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深深的笑意。

他说，想什么呢？他这么一说，她的脸迅速地红了。

她甩开他，要奔上楼，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热烈地吻了下来。

明明是12月寒冷的天气，姜娟却感觉自己回到了19岁那年的夏天。

接下来的日子，朱诉每天早上在楼下等她起床，晚上接她下班。

有时候，他还会在短短两小时的午休时间里，横穿大半个上海，只为跟姜娟吃顿午饭。

05.

一个月后，姜娟和朱诉以跌破众人眼镜的速度结婚了。

婚礼上，大家要他们交代恋爱经过，朱诉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后来在不同的城市读大学。这些年，我们各自谈过恋爱。是在那些爱情之后，更加确定，我这辈子要娶回家的人，一定是姜娟。”

有高中老同学问：“你就不担心再相见时已经物是人非吗？”

朱诉说：“会，可是我更相信等待一定会有甜美的果实。很久以前，我太着急了，怕分隔两地，大学还要读四年，就想先把她定下来再说。

后来，有人告诉我，即使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大海，在你没有见过小溪湖泊之前，你都不能确定你手中握着的已经是珍宝。对方也一样。所以不要着急，给你，也给对方时间。

去经历一些事，经历一些人，慢慢自然会明白该怎样去争取自己的感情，也会明白该怎样守护自己的爱情。”

朱诉告诉姜娟，这些话是他爸爸告诉他的。

而越到后来，朱诉越确定，当时月光下的那个人，已经握住了他一生的爱情。

他俩未完成的半次，终于可以在婚礼后成为最完整，最幸福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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