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赫定在塔里木河及楼兰的日子

大地行板·系列连载

斯文赫定在塔里木河及楼兰的日子

(瑞典 ) 斯文·赫定

斯文·赫定(Sven Hedin)(1865年2月19日-1952年11月26日),瑞典人,世界著名探险家,他从16岁开始,一生从事探险,因为探险,他终身未婚,与姐姐相依为命,走完他的人生之路。他的名字,在他的祖国,不但路人皆知,而且为人们所热爱崇敬,与诺贝尔有齐名之誉。

1896年1月,斯文·赫定在塔瓦库勒装备了驼队,向东穿越沙海,同年1月23日黄昏,驼队来到一片久无生机,死树枝干脆得像玻璃的废墟,也就是当地人所谓的丹丹乌里克——象牙房子,整个遗址气势恢宏,建筑规格不同寻常。这个远离近代绿洲带的往古沙埋古城,曾是古国于阗的重镇,斯坦因、特林克勒等在这儿都作过发掘,所获颇丰,它的存在至少证实,千年之前塔里木的沙漠绿洲格局与今天迥然不同。丹丹乌里克对再现中国古代西域文明发展程度最高的塔里木河流域精彩纷呈古城邦具有里程碑意义,后来赫定还探访了通古孜巴斯特的原始村落,初次由南向北纵穿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证实了野骆驼乐园的存在,抵达罗布荒原,使“罗布泊位置”这个“世纪之争”迈出了一大步。

两项成绩使赫定名满天下。一个是发现楼兰古城,一个是填补地图上西藏的大片空白。

斯文赫定考察队于1901年3月发掘楼兰遗址的场景(珍贵资料)

到了9月底,我们四处的景色完全不同。树林没有了,各处尽是草原,麻扎山在地平线上如同一片很清晰的雪地矗立着 。那山脉有的时候在我们前面,有的时候在我们的右边,等我们不向东北而向西南转的时候,简直在我们的后面了 。

再过一天,远远在北方积着雪的天山顶模糊地矗立着。 麻扎山渐渐地清晰起来,界线愈来愈清楚 。到了晚上我们在那山脚下住宿 ,那里有一个帐篷 。和蔼的本地人到河岸边来卖他们用捕机或罗网所捉得的野鸭、野鹅和鱼类 。我差使那处的伯克到附近路上的村庄去买我的船夫穿的皮衣、皮靴和我们吃的米、面包和青菜 。我给了他应需的款项,还约好在一个地点相会 。我们担心他携款潜逃,因为都不认识他。但他没有欺骗我们,采购好所需物品以后,来到那预定的地方。

我们小船的舵夫卡栖姆很能捉鱼,他做了一个鱼叉,在一个小河流所成的瀑布地方叉鱼 。过了不多的几日以后,我们看见麻扎山的 一段楚格塔格(Choka一tagh) 。我那不幸的沙漠中的旅行曾从楚格塔格的南头起身。我想再到那个地方去看我们曾取水太少的湖泊,这湖是与一条河相连,我们将坐着英国灿板船旅行。斯拉木巴依和我一同去,但是忘了带来复枪 。若是我们太久不回来,家里的人、使得在夜间生一个烽火 。

斯文·赫定不仅是考察团的组织者,他还要从事绘图、采集岩石和植物样品,进行天文观测、气象调查和测量海拔的工作,并了解当地的历史、地理、物产、商业、道路以及其他情况。用摄影和速写纪录沿途的地貌、庙宇、人种、民俗等(后来留下5000多幅图画)。上图为斯文·赫定在中瑞西北考察团时的照片。

乘着后面极快的风,我们的船从河中动身,经过一处狭窄地方,到了第一个湖泊。湖中长着很多芦苇,但是仍有开豁之处。14 只雪白的天鹅在那里游泳,很高兴地看着我们的船只。等我们离得很近,它们飞起来喧噪,但飞了不远,又停下来了。

这湖有一个长狭的地方通极南边的绰尔科尔(Chol-kol ,沙湖) ,1895年 4 月 22 日我曾在那湖的南头住宿过 。我们从那里上岸,帕尔塔和两个本地人曾随着我们在岸上走 。斯拉木巴依和别的几个本地人看守着船。我和帕尔塔向楚格山走去,他后来沿着东面山坡回到帐篷来。

我们走到山脚下再爬到顶上花费了很多时间 。当时太阳离地平线处相近,我在山顶上休息了一会儿,从南到东的景致使我起了奇怪的念头。我望过去山顶都如炽热的火山似的发出红光,它们仿佛是埋葬我那已死的仆人和骆驼的土堆一般。老年的穆罕默德·沙呀! 他现在以比哈士特(Bihasht) 地下天国的泉水润湿他的咽喉,他能原谅我吗?

我是三个幸存的人中之一。那边远处我们曾在沙堆中支搭帐篷, 我没有注意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我仿佛听见沙漠中有一个丧歌的声音。天色渐渐地黑暗起来,我看见一个鬼影从阴沉的沙堆中冲过来,随后我被一只从山坡上跳下来的鹿惊醒 。帕尔塔亦唤我说"先生,帐篷离得很远了。"

徐旭生和斯文·赫定

山坡很峭峻。天色已经黑暗,所以我们必得小心 。我们下来到了平地,向北走了 24 里。我不惯于徒步,觉得很费力 。之后看见了约定烽火,向那里走去是挫折人的。火光仿佛是极近,但走了几小时才到。夜半的时候,我又回到船上的帐篷内 。这是旅行中第一次费力的日子。但是后来还有别的呢!

我在 10月8 日离开那深堪纪念的地方 ,继续向弯曲的路前进。这时,在我们前面一只鹿游水过河,斯拉木巴依赶快将枪取出来,但是离得太远,又太慌张,未曾打着它 。那美丽的野鹿一跳便上了岸,如一支箭似的在芦苇中隐没了。

到日暮的时候,我们在漠耳 (More)地方的树林中支搭帐篷。我的爱犬多甫勒特好几日很沮丧,动作也异乎寻常 。它跑到岸上,在小树林间尽力地寻觅,最后抽筋而死了。失了它我很伤心,我们在奥希得着它的时候,它还是一条可怜的小狗 。现在已经长大可望成为一条很好的狗了。

当时我们船上的一个客人,一个罗布人掘了一个坟,用我们最后一张羊的皮包起它来,念了一番祷告,将它埋了。多甫勒特离开了我们以后,船上更显得孤寂。愈向前进,水流得愈慢了 。船夫没有太多的工作,除了帕尔塔以外,我们大家都听着他在船尾大声讲从前先知的故事 。树林中的绿叶一日一日地凋零下去,红黄的颜色显明起来了。我们经过一个两面有高石柱的如同廓屋似的地方。斯拉木巴依打开了那百音琴以做消遣,瑞典国歌《卡门》 (误作国歌)和瑞典军歌的声音使空气不复沉默。 一只狐狸暗地里跟着沿岸游过来的一只野鸭 。芦苇中宿着一群野猪,老的是黑色的,小的是棕色的 。它们站着注视我们, 然后完全转过身来,从树林中嘈杂地跑走了。

塔里木河畔,幼犬多甫勒特在照片最显著的位置

我每天毫不移动地坐在我的隙望桌边工作 11小时,那河流的地图不能稍有间断 。10月12 日夜间,温度第一次降到冰点以下 。自此以后 ,树林中的绿草地立刻不见了 。有风的时候,河面上满覆着刮下来的树叶。从树林狭窄的地方,我们有时可以望见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最近的沙山。

有四个牧人在岸上看羊。我们的船毫不出声地走过的时候,他们正围绕火坐着,吓得心慌意乱,站起来如同箭似的飞奔到树林中去 。 我们走到岸上大声地喊,并去各处寻找 ;但是他们永不曾回来 。他们或者将船当做一个来害他们的鬼怪 。

10月18 、19 日起了狂暴的黄风(Saril-buran) ,河面上浮着的树叶如同大西洋北部(Sargasso Seas)的海菜一般。我们必得停船 。我上岸去步行经过树林到了沙漠的边上,随后风平静了。夜间我们借着月光 和灯笼前进,用四根干 杨树干在帐篷边上生了一堆野火取暖 。

次日在一个弯曲的地方,罗布人说离河岸有些路的树林中有一个寺院 。除了卡德以外,我们都到那里去。 那小寺极简单,用树干和木板直埋在沙士中,四面围着一道篱笆……..我们回到大船以后 ,卡德亦想去祈祷先知,要求独自按着我们的足迹到那圣庙去。但他不久回来了,仿佛有一群凶恶的鬼怪跟在后面似的 。他独自一个人去 ,觉得极不安适,误会每棵矮树是一只野兽 ,于是便惊吓起来 。

卡栖姆驾着一只小船在前面漂流 ,以便测量水的深度,还可以警告我们河中的沙滩 。他拿了一根杆子立在船尾上,忽然将竿子支到河底 ,因为用力太大,拔不出来 ,人也倒翻入水中 。我们大家都笑得不止。

10月 23日,船上的生活极为快乐。河流紧靠着旅行大道 。一个骑兵在树林边出现以后,忽然不见了 ,但不久又同着一队骑兵回来 。他们让我们停住 ,所以我们走上岸去 。他们在一块毡子上放着不少瓜类、葡萄、杏干和新烤的面包。后来我请他们中间最出色的一位到船上来, 一 同前进。其余的在岸上保护我们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队游民出现。他们是从阿瓦提 (Avat) 来的——西土耳其斯坦商人。但后来又是 30个骑马的人从树林中飞奔出来 ,这一次是阿瓦特的伯克自己来拜访我们,他和那些商人都上了船 。斯拉木巴依伺候他们喝茶 。船一直向前进 ,岸上的马队加多了 。我们上岸支搭帐篷住了一天 ,附近所有的人民都到岸边来看我们的奇怪的船 。八个放鹰的人和两个带着鹰的骑马的人来邀我们去打猎 ,还将打到的一只鹿和四只野兔送给我们。我们离开这个厚待宾客的地方的时候,我的毡子上摆着许多碗鲜果,船上添了足够吃好几个星期的食物 。我们还得了一条新狗,名叫哈漠剌 (Hamra),它得过些日子才能驯服。

过了两天,四周的景致完全改变了 。我们来到水势较大的阿克苏河从北流入的地方,结束了叶尔羌河上迂曲的旅行,现在这向东流水量增大的河名叫塔里木河 。景致很奇怪 。我们离开叶尔羌河右岸上的末一个地山甲处,将船停在左岸边住了一日,考察两条河相遇地方的潮流 。

再过了一天我们开船 。它在被水中回转一次,但后来在急流中却平稳了。 河水是浑灰色, 河面宽、水浅,弯曲倒也不甚厉害 。有很长一段河流是差不多成一直线,两岸极快地掠过 。和阗河的干河口向南张着。几年以前,那条河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我们第一次在塔里木河边住宿 。许多成群的野鹅排成箭头式地向印度飞去,有一群在离船很近的地方停下。我们因为食物足够了,未曾为难它们。第二天早晨,它们又向前飞去。我们养熟的那只野鹅因而困恼,注目看着它们 。其中有一只未曾飞走,或者是疲乏了,但不久觉得孤独,便又飞翔起来,追随它的同伴的无形的足迹凌空而去。它知晓它们下站的停处,定可以赶上它们 。我们从赖里克来的船夫还不如野鹅熟识道路 。他们离赖里克愈来愈远,便迷惑了不知道如何可以回去。但我答应到那个时候帮助他们 。

在这里塔里木河的水量有 2765 立方尺,每秒钟水流的速度是 3 尺 至4 尺。夜间温度降了 16度,地面都冻冰,但到白日又融化了 。常有整块的沙土从壁立的河岸上滚到河中。有一次,我们正走过的时候遇着这种情形,船的右边全都溅满水,船身摇动的极厉害 。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妇人独自拿了一个筐子,里面装着 10个鸡蛋,上来向我们兜售 。当时船尾离岸很近,所以我们能够在船走的时候,将筐子拿上来,掷了一个银币给她 。

水流得很急,各处涌起来,成一个漏斗形的游涡,有时我们仿佛要极猛地撞在突出的地上。所有的竿子都支到水中 ,但仍没有用处。那水流却能帮助我们将船冲开那危险的地方 。我们在一个差不多新成的河床中极快地走了两天。两边尽是壁立的高河岸,上面不断地有大块沙土滚到河中,河岸仿佛是出烟一般 。

情形还是极紧张,每个人都很小心。我们前面的卡栖姆大声喊道:"停住!" 水流中阻着一根杨树干,因此漂流的木头和树枝都积成了一个小岛。我们直向那阻碍物猛冲过去,只离开数百尺了 。我们四围的水怒号,飞沫且作"嘟嘟"之声,只有神仙能使我们不倾覆了。当那危险似乎不能避免的时候,卡栖姆拿了一根绳子 ,跳入冰冷的水中,然后游到岸上 ,将船的速度减低,慢慢地从那阻碍物旁边走过 。

那船在我们住宿的地方摇荡了一夜。

我们显然又回到两岸都长着树木的老河床了 。我们遇见不少牧人,有的看着有 8000 或 1万只羊 ,有些棕灰色莺鸟聚集在泥的半岛上,它们又肥又笨,停在那里只将头转过一半拿眼随着我们的船。岸上各处本地人支着鹅掌或蝙蝠翅膀式的渔网,沉到水中以后,将网并在一起拉起来,捉着的鱼便都在里面了。

在下站停住的地方,我们买了一只雄鸡 。刚到船上,它便和我们的老雄鸡争斗,赶它到河中 。因此,它们必得分养在两只船上 。 然后诸事都很好,一只啼叫的时候,另一只必随着叫 。我们又买了一只小船,便由斯拉木巴依和毛拉在大船之前划行 。我们因为后来将需用火把,所以还买了些油 。船上添了一个新旅客——一条小黄狗,它承继了前一条狗的名字叫多甫勒特,它来到以后便立即看守大船 。天亮的时候,所有一切的物件都满覆着霜。 树林已经脱叶 , 光着枝干等候冬季来到 。每天有成千的野鹅飞过,到较暖的地方去。有几群是很大,前面有一只领着 ,后面的野鹅都排着人字飞行,一边有数百码长。

现在晚上的天气约有 12度 。庇荫的湾中河水开始冻冰 ,船篱上也都结着冰 。我们穿上冬日的服装和皮衣,到晚上在大火旁边取暖,我不知道再能走多远就被冰冻住,我们极早便动身,直到日謩才停船。

11月14日夜间,所有的船都被冰冻住 ,得用斧子击开。从那天以后,我们便在河水流动不冻冰的地方停船 。我们漂流过一个地方,那里有四个人和四条狗看守着些马匹 。那四个人见了我们好似逃命一般很快地跑去,但是他们的畜类却在岸上随着我们走了几个小时。四条狗大声地吠,我们船上的狗也对叫着 ,声音嘈杂得很 。这里的本地人好像比上游的更为胆小 。有一次,我们在岸上住宿的时候 ,附近的一个茅屋里的人都逃走 ,连炉子中的火也不管了 。我们在后面大声呼喊,想向他们说些话,但只能拉住一个小孩 ,他是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多几日以后,我们从一间茅舍中寻着一个舵夫 ,他是一个猎虎的人。我向他买的一张虎皮现在还在斯德哥尔摩我的书房中 。

这里树林中的居民对于猎虎算不得勇敢 。老虎咬死了一头牛或一匹马,吃饱以后 ,便到深林中去休息,等第二天夜间再来吃 。它常常随着牧人或牛类所走过的路前来 。当时牧人们已经在那通到贪婪的动物卧下的地方的来路上掘好一个坑 ,口上安设一个捕机 。老虎踏着的时候 ,重的铁框便将它的脚夹住 ,老虎无法脱掉这捕机 。 捕不了食物 , 它使消瘦得可怜,终究必至于饿死 。过了一时期以 后 ,猎人才敢出来,骑了马按着那容易寻找的足迹走近老虎身边,将它打死 。

我们和猎人在一起的时候 ,初次遇见罗布人 。他们住在岸上的芦苇舍中,以鱼类为主要食品 。有一个罗布人指给我们看他们捕鱼的方法 ,他在河岸和一个突出的泥岸之间 ,长狭的水湾的口上张了一个渔网。水湾已经冻冰,他沿着外边划船前进,尽力地伸桨打冰,每打次将渔网慢慢地向岸边移动一些。鱼都退隐到水湾上去,所以最后他将紧靠岸的冰打破的时候,鱼都要奔到河中,反被网捉住 。这个方法既快而又巧妙,我们买了许多鱼 。

11月21日,我们到了河水流入一个新河床的地方,水流的速度照常很大。那处的伯克来警告我们 ,但是他却敢上船和我们一同走 。岸上不再看见树林,只有 50 尺高的沙堆 。各处长着些小的白杨树,有的长在河床中。我们有几次上岸的时候,看见新的老虎足迹。

自始至终我们是沿着塔里木河愈走愈向亚洲内地去了 。

(未完待续)

来源:巴州文旅

监制:陈琛

审核:熊光伟

责编:申波

编辑: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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