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說到,大榮跟依姐隨着爺爺奶奶去了關山牧場,我跟榮爸狂嗨了好幾天(),這一篇的內容還是要接着上一篇的事件背景談起。孩子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可有位重要的“家庭成員”卻永遠地遺失在了途中,那就是李大榮從小到大的靈魂伴侶,阿不。

話說,常看榮媽文章的人都知道,李大榮對於阿不的感情,那幾乎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受寵程度不亞於玄宗對楊貴妃,乾隆對富察皇后,奧特曼對小怪獸,詳情請戳☞這是16年寫過的一篇文章,詳細記錄了李大榮跟阿不之間不可明說的基友情。還有一篇更早,是我2015年寫的☞,當時只是隨意起了個題目,沒曾想我三年前就預言了到了今天,我跟大榮真的要面臨沒有阿不怎麼辦的境地!

對於阿不,我們全家人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一方面,它陪伴了李大榮的整個嬰幼兒時期,從斷奶、到入園再到我生二胎,可以說阿不幾乎填補了我、或者說是母乳所沒能帶給他的全部安全感。

大榮1歲多就可以自行入睡,當時我正懷着李依依,也沒有餘力抱哄,不曾想他就很貼心地練就了抱着阿不給瓶奶滾着滾着就睡着的絕技。阿不這一抱就抱了好幾年,只要有阿不,我們就根本不用發愁李大榮睡不着覺。大榮睡前也必然也會呼喚阿不。

直到現在,大榮4歲+,在沒丟以前,阿不也是寸步不離低陪伴在大榮的身邊的……雖然大榮的個子一經長出了它好多倍,雖然它已經是一個又舊又幹癟的毛絨熊了……但大榮依舊像對老朋友一樣不離不棄。有好喫的給它喫,有好玩的地方也一定要帶它一起去……不然這次也不會就這麼丟在了外面……

不論是外出郊遊還是去體驗新鮮事物比如打雪仗,大榮都會帶上阿不,他說:“阿不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大榮眼裏,阿不就是個有靈魂的存在。

事實上,隨着李大榮越長越大,爺爺奶奶對於大榮溺愛阿不這件事是很在意的,他們很怕大榮對阿不,會變成不正常的戀物癖。他們的擔憂,我能理解,畢竟並不是所有孩子都有這樣的癖好,而通常這樣的癖好不糾正的話,很可能會跟隨孩子一輩子,這在老人眼裏,是不正常的,大了就該戒掉。但以我的角度來說,我其實是並沒有那麼排斥這件事,這基於兒童心理學的理論。

從兒童發展領域來說,那些對於孩子有特殊意義的物體會被稱爲“過渡性物體”(transitional object),這些物體會在孩子需要的時候,給予他們心理支持和撫慰。當嬰兒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開始逐漸意識到自己跟媽媽並不是一個整體,媽媽不能時時刻刻都在自己身邊,也不能次次都及時地滿足自己的需求,所以孩子就會開始對分離產生焦慮和沮喪。當這個孩子尚不能依靠抽象的語言和邏輯因果來理解媽媽爲什麼不能一直陪伴自己的時候,就會尋找其他的東西,一個被孩子賦予了特殊意義的實體化的物體來幫助他們達到安撫的目的,這就是安撫物與孩子之間深刻的羈絆。

所以說,安撫物通常都是嬰兒時期就出現的,大榮是1歲左右,很多孩子會更早,這個階段的寶寶其實是沒有過多的思維能力的,也沒有辦法用言語來表達他們的需求,所以對於潛意識裏的情感寄託,無法通過溝通的方式傾訴,就會很容易依賴上一個物件,並把它當作值得信賴,並可以理解自己的好朋友。

當我在分析李大榮爲什麼會對阿不情有獨鍾,但李依依卻並未對某個特定的玩偶表現出像大榮對阿不一樣的執念時,我認爲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斷奶,以及我當時的狀態。反觀依依出生到現在,我是一直母乳餵養到2歲多,期間沒有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沒有缺席過一天,對於依姐來說,母乳或者說是我就是她安全感的來源,就是那個安撫物,我沒有給她過多的分離焦慮,她沒有找安撫物的需求。

但李大榮不同,他11個月斷奶,因爲我要飛去日本做論文答辯,一走就走了小2個月,回國後沒多久,就懷上了老二,整個過程其實就是在強迫性地跟他進行剝離的狀態,所以,他對於安全感與安撫的需求,就會轉向一個特殊的賦予物,也就是阿不。

阿不與大榮結緣始於安撫需求,但隨着李大榮的成長,安撫的需求就逐漸被陪伴與被信任所取代,阿不之於大榮,不再是一個物化的東西,而是靈魂上可以彼此交流的朋友。當然,我並不認爲安撫物就意味着孩子安全感的缺失,恰恰相反,我要感謝阿不的陪伴,它的存在塑造了一個更獨立自主的大榮。

美國有關一項“安全毯”(security blanket)研究顯示,擁有一個“安全毯”可以幫助孩子更好的使用新的環境,更好的學習,並有效減少他們的壓力水平。美國在“911”時間發生後,有6000多隻毛絨泰迪熊被快速運往紐約,發給當地受到波及的孩子。安撫物的形態可能對於每一個孩子都不一樣,比如帶着媽媽氣味的物品,可以是毛絨公仔也可能是一首歌甚至是一句話,有些孩子在緊張的時候會反覆重複媽媽說的某句話來安慰自己,其實都是孩子心理上的需求,或者說是一種解壓方式。

大榮2歲時就被“狠心”的我早早送去了幼兒園,剛入園的那一個月,阿不幾乎天天陪伴着他,無論是喫飯睡覺做早操,都跟大榮不離不棄。一個2歲的孩子,要獨自面對陌生的集體生活時,可想而知他是多麼的無助,所幸有阿不陪在大榮的身邊,給他支持和安慰,幫助他完美的度過了最初最艱難的適應期。

很多時刻,即便是擁有父母、家人的支持和鼓勵,孩子也依舊需要一個總是能陪伴自己的安撫物來幫助自己調節情緒,因爲父母的支持與愛並不是時時刻刻隨時可及,但來自阿不的安慰卻是孩子觸手可及的。所以,爲什麼大榮那麼愛阿不,除了從小到大的依賴之外,我認爲一定存在着安心與鼓勵的成分。

所以,我會把阿不看作是一個非常正向的積極作用,這也是爲什麼我在阿不問題上的態度很緩和,跟對戒奶瓶的態度差這麼多(詳情請戳我兒子戒不掉奶瓶,我很失敗,請你們大家引以爲戒!再見啦,奶瓶~我李大榮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它了!),因爲奶瓶戒不掉會實實在在地影響李大榮的牙齒和身體健康,但阿不,在我看來並不是個壞事兒。

正是基於以上的理論,所以我跟榮爸對於阿不的態度並不尖銳,雖然經常會覺得大榮跟阿不膩歪特別礙眼,但也從來沒有動過一定要戒掉阿不的念頭,我甚至於已經做好了他一輩子都把阿不放在心尖上的準備。

但現實生活,往往不按套路出牌,沒曾想,阿不就這麼丟了,讓李大榮親手弄丟的,而且是再也不可能找回來的丟了。

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事已至此,雖然我主管上無意讓大榮戒掉阿不,但現實卻要求我們不得不讓李大榮戒掉阿不,順勢而爲也許更有利於大榮的成長。

這天底下不可能再有第二個阿不了,再買一個新的也絕不是大榮的那個阿不,4年的感情,阿不身上打柳的毛都是不可複製的。二則,我判斷,李大榮的安全感其實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沒有小夥伴阿不他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要做的就是讓他自己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回到家後,我們就跟大榮講的很清楚。第一,阿不是你自己丟的,你要爲這個結果負責。第二,大榮長大了,這意味着不需要阿不,你也完全可以生活的很好,就如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我們沒有一個人會抱着一個玩偶,不需要阿不恰恰意味着你已經長大了。第三,阿不也會長大,他可能需要更多的朋友,所以也許並不是你把它弄丟了,而是它自己主動跑丟的,他可能是去找羊駝和小奶牛去了(因爲阿不丟在了牧場裏)。大榮內心也很清楚,阿不是永遠回不來了,只是需要個讓自己接受的理由,或者說是一個讓自己放下執念的臺階。

當天晚上,我給大榮刷牙時,再一次提起了阿不,我說:“從現在開始,你要把阿不放在心底。”大榮問:“什麼是心底?”我說:“就是心裏最深處的地方,不會經常提起,但會一直記得,想起來就會很懷念……”大榮說:“媽媽,你別說了。”說完,跳下凳子走了……大榮主動結束談話,這讓我很意外,打斷談話也是一種有主見的表達方式。

當晚他並沒有鬧任何幺蛾子,只是聽了一會兒米小兔講故事就安穩的睡去了。從李大榮的表現上看,我其實已經安心大半,捨棄阿不併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只是之前他一直不願意這麼做而已,但並不代表他做不到。

然而,到了第二天晚上睡覺時,李大榮就崩潰了。他坐在牀上哭着對我說:“媽媽,我想念阿不!”而且哭的很傷心,但我也只能表示無能爲力,因爲阿不真的找不回來了。

他哭了很久,看得出來,長久以來養成的睡覺習慣,讓睡不着的李大榮多愁善感起來,畢竟那是他的好朋友,原本打算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靈魂伴侶,卻突然之間不見了,不習慣、想念、沮喪令小破孩兒很崩潰。大榮哭着對我說:“媽媽,你能不能答應我,過年的時候再給我買個阿不!”看他哭的傷心,我只能說:“媽媽,答應你,如果過年的時候你還覺得必須要阿不的話,媽媽就給你買一個新的。”

依姐見哥哥哭了,躺在牀上連忙說:“我到時候,就買個大阿不給哥哥!”

大榮說:“我想要買那個屁股上有豆豆的一模一樣的阿不!(設計上爲了能讓毛熊坐得住,阿不的屁股裏被塞進了一些豆子)”你看,連這樣的小細節李大榮都記得這麼清楚,就如同我清楚的知道我兒子的那個屁股上有紅色的遠點胎記一樣,因爲在乎所以細枝末節都在意。

奶奶說:“再買新的也是像阿不弟那樣絨絨的,也不是你的阿不啊!”

此處插播一個關於阿不弟的解釋:我家裏有兩隻阿不熊,一隻先買的,就是大榮的好朋友阿不,還有一隻大一號的,但是因爲是後買的,所以叫阿不弟,是給李依依準備的。阿不弟不像阿不獨得大榮恩寵,它在李依依這裏跟普通的毛絨玩具等級一樣,不是全職的安撫工具,所以很蓬鬆,一直保持着剛買回來的樣子。

大榮一聽奶奶這麼多說,直接來了句:“把它剪開,把棉花取出來嘛~”在它看來,棉花取出點了,就變成了他的“乾癟”阿不了。

我雖然嘴上說等過年會再買一個阿不,但其實內心不過是把它當成了緩兵之計,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滄海桑田,孩子的心性總是變得很快,以我對大榮的瞭解,到那時十有八九他就已經放下了。

面對大榮的要求,我內心是有點心疼的。他沒有硬要求我們給他立刻買一個阿不,可能是自己也清楚,買來的阿不也不是那個阿不,更何況我也不會買。他要求過年的時候再買,我猜想他可能從心底就只想要個承諾,給崩潰的自己一些安慰和希望吧。他一定很努力地想把阿不放在心底,但一時間還有點做不到,但即便是做不到,他的努力和剋制已經讓我想給他點讚了。

夜聊結束,大榮緩緩睡去……

第三個夜晚,李大榮只是聽着米小兔睡着了,沒有再提阿不,或許他內心當中真醞釀着過年時的再會,或許他正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迫使自己不去想阿不的事情,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我都覺得這小夥已經足夠成熟,並且對於徹底跟阿不say byebye很有信心,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我相信阿不的存在就如同《頭腦特工隊》裏的冰棒一樣,總有一天會成爲大榮記憶裏慢慢消退的部分。

清晨,我被大榮的腳丫子壓得喘不過氣來,這孩子明明晚上睡覺的時候是在隔壁的小牀上的,不知道半夜怎麼就越過了妹妹來到了我的旁邊,並且用一種極其霸道的姿勢鎖了我的喉。但無論如何我都想讓大榮知道,阿不也好,其他的小夥伴也好,每個人都是要經歷告別纔會成長,但不管怎樣,媽媽永遠會陪伴在他身邊的,帶給他力量和勇氣。

最後,權當紀念,放上一張大榮跟阿不最後的合影吧,就是在這裏,兩個好基友就這麼走散了,彼此消失在對方的世界裏……對於大榮來說,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阿不的離去很可能會讓他對自己有了更全新的認識,那些他認爲不可能做到的、或者不可能發生的事,其實沒有什麼不可能,正如同他自己,無所不能。

我相信,我的兒子擁有戒掉阿不的能力,正如同他戒掉奶瓶一樣,克服了心理上的我不行,然後他驚喜得發現其實自己真的可以做到,當然,如果阿不沒丟的話,這也並非是一定要證明的事情,但眼下既然阿布已經不在了,那麼我就只能推他一把,讓他再成長一步。

最後,我還要感謝鞠躬盡瘁的阿不對大榮一直以來的照顧和包容,她填補了很多我因爲生依姐而無暇顧及的那些大榮的孤單時刻,而我貼心的兒子,並沒有怪我厚此薄彼,而是抱着阿不相互取暖,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對小兄弟之間的這份緣分,最大的受益者是我,能夠遇到阿不是我的福分。或許,對於大榮和阿不來說,像現在這樣悄然離開的結局,遠比它某天破爛成一對碎布頭再跟大榮作別的好。

人的一生原本就是在不斷地和自己的至親志信作別,在揮別過去的同時才能迎來不可知的未來。我希望大榮能夠早早地看透聚散,這樣有天當我要與他做出揮別的時候,他也能夠坦然而不傷感的面對。

PS:雖然他現在很可能並不能意識到,有時候甚至很嫌棄,但我留給他的真正的那個不離不棄的“阿不”,其實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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