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敬

来源:闻敬(wenjingdby)

2018.83

故事:5000块买来的二手新娘 (上)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小季。

当然,现在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季了。

曾经,她就住在我的隔壁,我的记忆里,她一直穿一件老绿色的三紧褂子,整日里说“叽哩呱啦”的鸟语,隔三差五就会挨她男人和婆婆的打。

那时候,我还是个正在上小学的孩子,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季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以至于,我娘经常警告我,扬言,敢动歪心思,就揍断我的腿。

那应该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01

邻居家大儿子彪子要娶媳妇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彪子老大不小了,娶媳妇也没有什么新奇的。

奇就奇在,彪子的媳妇不是正经八百人家的闺女,而是彪子娘花五千块钱从别人手里倒来的“二手货”,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的孩子。

媳妇的名子叫小季。

小季老家据说是南方边远山区的,也据说,一年前是表姐领她到我们这里来,嫁了人,其实,也许不是表姐,极有可能是人贩子。

当然,并没有领结婚证,只是简单位摆了个酒席。

小季嫁给了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男人虽然岁数比较大,但是人长得还可以,也算得上精神,只是由于家里穷,一直没有娶上媳妇。

没想到,一年后,就在小季刚刚怀孕的时候,家里却闹起了一件事儿,那个男人死活都不肯要小季了。

后来,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男人自己有个喜欢的姑娘,两个人暗暗私定了终身,可惜,因为男人家里太穷了,还有一个生病父亲,长年躺在炕上。

姑娘的母亲以死相逼,就是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跳火坑,硬是拆散了两个人,不久姑娘嫁了出去,小季的男人也死了心,几年后花一万块钱“娶”了小季。

前不久,姑娘离婚了。两人又联系到了一起,这一次小季的男人决定放弃小季与那姑娘重修旧好。当然,姑娘家里不再阻拦了。

就这样,一万块钱“娶”回的小季,以五千元的价格倒给了彪子娘,做了彪子的媳妇。

02

小季和彪子结婚,是在一个秋天,我记得那天上午天一直是阴的,到了下午,下了一点小雨。

那天不是周末,所以,中午跑回家后,扔下书包,我就从屋子里拿了凳子,放在我家与彪子家院子中间的墙头下,我踩上凳子扒上墙头往他家院子里瞅。

院子里人不少,熙熙攘攘的,忙出忙进。

他们结婚事儿办得不大,没有像别人家办喜事儿似的,杀猪宰羊,在院子里支锅炖肉。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新娘。一个奶奶隔着墙头递给了我一把瓜子和几块糖。

倒是我娘一边骂着“好事儿精”,一边把我拉进了屋,她这人就是这样,生怕粘一点别人的光,所以,阻止我扒头探脑,说:“新媳妇早晚会看见,不急这一时”!

在我就要去上学的时候,我爸回来了,他去彪子家跟着忙活事儿了。

我听我爸说,小季长得不错,手巧,还亲自切了土豆丝,刀工不赖,切得又细又匀,他还说小季挺懂事儿,嘴也甜,彪子娘一给她指引,马上就叫人。

就是说话“叽爪叽爪”的,听不忒明白。

我们这里,管说话快、听不懂的语言,都说“叽爪叽爪”的。

越这样听着,我就越好奇。

“长得不错,手还巧,嘴也甜,还给你怀了孩子,你凭什么不要了,凭什么转手卖了啊?真是个畜生、混蛋、王八蛋!”

我嫉恶如仇的很。

怀着这种疑惑与愤愤不平的心,去上学了。

一路上,我就在想,这个小季,真是可怜,先是嫁给了那样一个畜生,怀着孕被人转手卖了。这回可好,又落到了彪子手里。

彪子是何许人?

那可不是省油的灯。

03

彪子跟她娘是几年前来这里的。

原本,彪子的后爹是一条老光棍,每年总有几个月出去瞎跑,卖狗皮膏药,赚些钱花。

就是在瞎跑到内蒙时,认识了彪子娘,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五大三粗,说话粗门大嗓,长相彪悍,如果不是胸前挂着两个硕大的乳房,没人会认为她是个女人。

那年,老光棍把彪子娘俩带来了,从此结束了老光棍的生活。

彪子具体有多大岁数,没人知道,对外,他们说二十多,至于多多少,有时候说二十五,也有时候说二十七八,但是以他的面相,看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出头的样儿。

彪子铁随她娘,同样五大三粗,外加一脸凶相,关键,是没人敢惹。

自打他来了后,就没消停过,买了一辆三马车,倒卖过菜、倒卖过粮食、杀猪卖过肉,几乎干什么赔什么。

他血气方刚,开着三马车经常在大公路上与汽车赛跑,不到半年,把个三马车就开散了架。

我常常听见他在院子里嚷:“谁他妈惹老子,老子一杀猪刀捅了他!”

我娘总是说:“听听,天天杀七个宰八个!”

我一直在想像他边说边挥杀猪刀的样子。

实在好奇,又吓得不敢扒着墙头看他,就悄悄的把脸贴在墙头上,找个缝隙大的砖缝,闭上一只眼,往他们院子里瞅。

其实彪子对邻居们也还算仁义,虽然在外面经常打架斗殴,但是他说:“他不会祸害自己人”!

他偶而会站到墙头的另一边说:“叔婶,谁惹你们,告诉我,我修理他!”

我爸和我娘就赶紧说:“没有,没有,没人惹我们!”

他个子很高,高高的墙头都比他矮了一个脑袋多。

我看见他,经常低着头,他每次都会嚷:“低头干啥?哥不能吃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吃人,但是,真得,可怕!

我娘也嘱咐我,少搭理他。

04

那天傍晚放学后,我终于见到了小季。

我又搬了凳子到墙头下,蹬上去看。

小季正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站着,在啃半根黄瓜。

她个子高高的,微胖,梳一个往左歪的辫子,长得很白净,圆脸,眼很大,像两颗黑葡萄似的,右嘴角一颗暗红的俏皮小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生动了。

那天,她穿一件老绿色的三紧上衣,因为怀了孕,肚子那里被衣服下面的紧口卡着,很明显。

看到我在瞅她,停下吃黄瓜的动作,往墙头这边走来。

她跟我说了几句话,大概是问我叫什么,多大,上几年级之类的。她说的话,我实在不好懂,就像鸡同鸭讲似的。

但是有一句听懂了,她叫我“妹妹”。

我对她印象很好。

第二天早晨吃饭时,我听我娘说,小季杀猪似的哭嚎了半宿,吵得两墙之隔的他们没睡好觉。

我主观的认为,小季之所以哭嚎一定是彪子打了她。

后来,听小季哭,那几乎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了。

彪子娘很喜欢扒着墙头,喊我娘跟她说话,我娘觉得他们一家人整天杀七个宰八个,不像正经老百姓,不太愿意跟她家相交太多,从来没主动叫过她,但是,她主动,娘也不能不理。

她说:“昨儿个,小季儿吵菜,倒了一碗豆油,我拿三角带抽了她一顿,老实了!这个败家娘们儿!”

她说:“让她洗衣服,猫盖屎,不好好洗,糊弄糊弄拉倒,扇她一顿巴掌!洗得可干净了!”

她说:“让她刷碗,不好好刷,天天给我摔碗,故意的,不揍她拉倒!”

她说:“这小死丫头子心眼儿多着呢!她偷摸着攒钱塞到厕所的砖缝里,让我抓住了,全没收,揍一顿!我看她还敢?”

她说:“想从老娘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真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

她白天揍,彪子晚上折腾,反正,这皮肉之苦是受大了。

小季很少出去玩儿,彪子娘不让她出去,只有门口儿的树下可以去玩会儿,但是还受彪子娘的监视。

树下经常有一些老奶奶在那编草辫子,小孩子们经常在那围着,拾奶奶们掐下来的辫子草,编小篓玩儿。

小季也喜欢编小篓,她跟个小孩子儿似的,或者她本身,就不太大。

因为对她好奇,我经常向她打听一些消息,比如,她的老家是什么样子的?那里常吃什么?房子跟我们这里是不是一样?

她说的鸟语,忒难懂,说十句,我不定能懂一两句。

只知道,她们那里有很多的大山,牛车马车上不了山,都是用人从山上往山下背东西,很苦,她说她们那里有糍粑,很好吃。

她跟大山叫“大三”,糍粑,我一直是听出“兹巴”俩音,听说用叶子包着,很好奇是什么东西,直到后来,我长大了,亲眼在南方吃到真正的糍粑,才晃然大悟,这应该就是小季说的那种美食。

我别有用心地问过她,她的全名叫什么,她说:就叫小季。

这怎么可能?像我们一般人,虽然有个小名,但是全称,都有名有姓,姓个张王李赵刘什么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全名,我是这样想的。

甚至就连小季,到底是哪个“JI”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么个音。

我也问过她是哪个省的?具体什么地方?

她说她不知道!这也太奇怪了,二十左右岁的大姑娘,会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省的?我一个小学生,都能说得巴巴清楚啊!

难道她傻?可是她真得很聪明啊!

05

偶而,彪子娘对小季也好一次。

比如,小季扫完了院子,扫得很干净,她验收合格,又赶上心情好,就奖励小季一小棵酸菜吃。

小季就站在院子里,拿着酸菜,一个叶子一个叶子撇下,往嘴里填,嚼得很香。

她扒在墙头喊在院子里玩的我,让我看,说:“你看,你嫂子吃得多香!”

不知道为啥,看到小季把一棵酸菜吃得那么香甜,我很心酸,真是太可怜了,天天挨打挨骂,偶而得个奖励,竟然是一棵酸菜,而且她还居然当了宝一样捧着吃。

我忿忿不平,我说:他妈的,他们一家人把小季当猪了,哪天趁他们不在,我非把小季放跑了不可。

开始我说时,我娘就瞪我:别瞎说八道!

等我说得次数多了,我娘就当了真了,她软硬兼施,一会好言相劝,说我千万不能干这种事儿,捅大篓子就坏了!一会儿警告我:“你要敢造次,我非打断你腿不可!”

我太生气了,我说:“你等着,他们再这么欺负小季,气急了我,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我娘就喊:“你敢!”

其实,我知道,彪子她娘经常扒在墙头上,跟我娘聊天时说,她得好好看紧了,怕小季跑了之类的话。

后来,彪子娘就不太担心小季跑了,因为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像个小锅似的扣在身上。

有一天晚饭后,村里通知他们家浇地,他们都去浇地了,彪子娘便隔着墙头跟我娘说,请我过去陪小季玩一会儿。

其实就是让我去看着她。

我娘心小,开始有些不同意。彪子娘就说:“不怕,她现在跑不了了,肚子那么大!让丫头瞅一会儿,我转身儿就回来!”

我娘同意了,临我去他们家,又狠狠地嘱咐了我几遍:“千万别胡说八道!”

说实话,我多想胡说八道啊!我多想像个真的勇士、英雄一样一举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件大事来,救了小季啊!

可是,我最终没敢。

我陪着她时,就在她们家写作业,她拿起我带去的课外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看着,突然还笑出了声来。

我问她:“你上到什么学?”

她赶紧就把书放下了,说:“没有,我没上过学,不认字!”

奇怪?我觉得她一定上过学!

写完作业,我俩边吃瓜子,边聊天,

我问她:你想不想家?

她说:“想!”

我问:“那你想不想回家?”

她摇摇头:“不想!”

我问:“为什么?想家,为什么不想回?”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傻妹妹,你不懂!”

是的,我不懂,真不懂!

06

有一天傍晚我放学刚回到家,彪子娘就扒着墙头,往我家院子看,然后,就喊:“他婶子,你来!你快来!”

我娘刚刚要做饭,怀里抱着一抱柴火从配房走出来。

听见她的招呼,就把柴禾放进了厨房,走了进去。

她神秘兮兮,挤眉弄眼地跟我娘说:“他婶子,我告诉你说……”

把声音压得极低,还用手捂住半张嘴。

我确实是个“好事儿精”,她越这样,越激起我无穷的好奇之心,赶紧凑上去听个清楚。

她说:“小季儿,下奶了!”

我娘吃惊地说:“下奶了?这离生还有一个月呢吧?怎么会下奶了?”

势必是这个话题,我娘不想让我一个小孩子听到,就撵我走。我当然不肯,就赖着不走。

彪子娘又挤了几下眼,说:“真的,你来看看!”

“小季儿……来来来,过来!”她把小季喊到了墙头儿边。

然后,指挥着小季把上衣撩起来。

只听见我娘惊呼:“娘哎!怎么这样儿了?”

听到这惊呼,我就更好奇了,可惜我个子太小,跳着脚还是看不着。

我娘一边继续加急地撵我,一边问墙头那边儿的彪子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撵到屋里的我,支起耳朵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不过,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就明白了。

我听见,娘跟爸说,彪子她娘一直在撸小季的奶,把整个乳房撸得青一块紫一块,肿胀得像个茄子……

“撸半碗奶,她就喝了!”

“喝人奶,还是儿媳妇的奶,不作呕吗?”

“真不是人啊!”

……

太他妈可恨了、真是个畜生!

彪子娘喝了小季半个月的奶,小季就生了。

完了,有了孩子,小季就彻底完蛋了!她的青春就此葬送在了这个地方!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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