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見南公太老師,得聞佛法妙難思。

教我慈悲與喜舍,萬緣放下見真如。

(2016年12月17日鄭慧燕攝影、紀靜宜筆記於十方禪林)

周勳男院長引言:

張善靜居士,民國五十年跟隨夏荊山老師學畫。那時候,他才十六歲,因爲他跟着夏老師的關係,見到了南老師,很年青的時候就接觸佛法。我跟他(善靜)已經幾十年沒見面了,雖然我們同樣來自雲林,因爲南北地方,難得今日又能見面。今天很高興,因爲他的成就,已經非常有名了,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夏荊山老師是當代名人,也是當時美國大使馬康衛夫人(任懿芳夫人)學畫的老師,當年聽說要退出聯合國的時候,美國軍艦開到臺灣外海,聽說保留給夏老師全家的船位,萬一要逃難的話,免簽證到美國,他們對夏老師非常尊重。

善靜居士是夏老師的高徒,他的作品在國內外得獎無數青出於藍,大家可能忘記夏老師,但是知道現在的張老師。得到國內的獎項無數,那個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研究佛法、研究易經,他把繪畫、佛法、易經,這三種混合爲一。然後又加上太極拳、游泳、運動,動靜合一來修禪。今天這個機會非常難得,今天也客滿了。我今天非常高興能請張老師來,給我們講述他一路的過程,給大家分享……

善靜講述:

各位師兄、師姊大家晚安!阿彌陀佛!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在初中以後一直想畫畫,所以就沒有繼續升學。那時候,想要尋找一位明師來學藝。結果,我爸爸不允許。他說畫畫做什麼呢!叫我去讀書,以後當一個老師,那當然生活會比較穩定,父母心就是這樣子。但是我還是喜歡畫畫,所以初中畢業以後,就往繪畫這一方面去研究了。

我喜歡畫畫,是因爲在小學、初中美術比賽,都是第一名的,所以纔會想要畫畫。如果畫得不好,當然就不會往這條路了。在初中畢業以後,有一個因緣就認識了我的老師。他當時是在斗六的819醫院裏,一位少校醫官。我那時候去,能跟隨他學畫也是一個因緣,我師母也是雲林縣的人,剛好第三小孩出生三個月而已,也需要一個小弟來幫忙。就是這個因緣,我纔有機會跟隨夏老師。

夏老師開始給我講:你要學畫畫,以後生活沒問題的(其實這個沒問題還是有問題。爲什麼?因爲當時民國五十年左右,那一個畫家可以用繪畫作品來過生活的?沒有)。他說:如果你畫好一點,也可以成名。開開畫展,大家也知道你這一號人物。如果再畫好一點,就像我們“故宮博物院”裏,有很多名畫都是古人所留下來的作品。你也可以跟他們一樣,以後的人也可以知道有你的名字。最後給我講一句話,他說:“你要跟我學佛,最重要的就是學佛。繪畫沒有什麼重要,因爲你再有名,到後來也沒有人會認識你。故宮的名畫多好,總有一天也會壞掉的,那你還剩什麼?你的名也沒有了”。他說:“學佛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打坐你跟着打坐,我念《心經》你跟着念《心經》……。”第一天去的時候,一個棒喝直接敲下。我的心裏想畫畫,結果他講你再有名到後來還是一場空,最重要的就是學佛。這樣一來,我剛好正中下懷,因爲我從小時候就一直念觀世音菩薩。

我念觀世音菩薩也有一段因緣,在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我大伯母叫我們去戲院,看一部觀世音菩薩傳。我在戲院裏,感動得一直流淚,整個心都融入了觀世音菩薩的聖號裏,念觀世音菩薩,心裏的聲音都是觀世音菩薩在轉動。後來,無意間時常顯現觀世音菩薩在度化衆生的景象。有時候,顯現觀世音菩薩打坐入定的畫面。我就拿鉛筆來描繪,觀世音菩薩或坐或立的鉛筆素描。後來美術成績或是美術比賽,都是第一名(就是現在也沒有人敢贏我,這是我自己自誇的)。

夏老師要我學佛,我當然非常高興(因爲小時候慈悲的心,已經就流露出來。從小到現在也不發脾氣的,都笑嘻嘻的。我們夫妻結婚五十幾年了,從來不吵架的)。爲什麼?會見到夏老師。因爲我喜歡畫畫,然後放棄了升學的管道,有直接尋找名人學藝的念頭。有這一因緣也就遇見了夏老師,老師一個棒喝,就把我打入了學佛的途徑了。

寄居夏老師家裏,第一晚上就開始學打坐,老師打坐我就跟着打坐。隔天,老師拿了一張拷貝的《心經》叫我背熟,我三天就背好了,在《心經》背面就是大悲咒,我一個星期也把大悲咒背完了。然後,上座打坐的時候就是念《心經》。那時候才十六歲,對佛法是一竅不通。老師怎麼講我就怎麼做,每天晚上到十一點就打坐,坐到十二點半。

那時候,夏老師隨南公懷瑾先生(南公大約四十歲左右)學佛修禪宗,開始熱衷的時候。在斗六那段時光,南公曾經到夏老師家裏三次(約十個月左右)。老師教我向南公三叩首頂禮接駕和送駕。我稱南公爲太老師。到現在還是尊稱南太老師,不敢稱呼南老師。那時候,夏老師非常用功。每天晚上我一定會跟着打坐念《心經》,經過三個多月。

有一次,老師說:深澤啊!下座了,可以睡覺了。我說:老師啊!才上座怎麼要下座呢!老師說:你說什麼啊!我說:老師啊!我覺得上座才五分鐘嘛!剛上座怎麼要下座。老師說:已經一個半小時了。我說:沒有啦!才五分鐘。老師說:哦!原來就是小孩子啊!纔會那麼快(當時我才十五六歲,住在鄉下的孩子也沒有受到污染,思想單純的。老師說就是小孩子纔會這麼快。老師講什麼?我也不知道)。老師說下座,我們就睡覺了。

那段時光,南公到斗六三次,都會給夏老師他們講佛法。南公在斗六地方有三個學生,一個是將近七十歲的黃局長(郵政局或是電信局),還有一位先生三十幾歲,我見過他很清秀,南公對他們都很關心。有一天,南公來到夏老師家中。南公講一些道理和佛法,我站在老師旁邊聽講,我所聽到的心得,大致是佛法妙難思,不可思議,不是講了就能瞭解,必須自己心地去親證的。我請教南太老師,平常要怎麼修持?南公給我講了四個字(這四個字是我幾十年都往這方面去做的事,叫做“慈悲喜捨”,就這麼簡單四個字。那時候,我的心裏很高興,一方面能學畫畫,一方面又可以學佛)。然後,夏老師要送南公回臺北,走路途中談禪論道。到達斗六火車站後,送南公坐車返回臺北。

夏老師在回家途中,好像有所頓悟法喜充滿。回到家裏,給我講他開悟了,進入書房寫滿了三張信紙的悟道心得,叫我馬上到郵局,用限時信寄往臺北給南公過目。過了幾天,收到南公的來信,要我老師準備搬到臺北,這是南公的大慈大悲,知道夏醫官有所領悟,就馬上安排要夏醫官搬到臺北來精進(南公住在泰順街,想要好好照顧夏醫官)。

我老師準備不到一個月,全家就搬到臺北市,我也跟隨到臺北繼續學習(在羅斯福路上和南昌街交會地方附近,租了一棟兩層樓木屋。南公就叫夏老師開裱畫店,立康國粹畫廊)。老師到了羅斯福路後,一方面要去上班,一方面也要安排店面事務。那時候,劉時憲是夏老師請來的裱畫師父,南公也時常到裱畫店來關心。知道我老師來到臺北後,生活非常辛苦。家裏幾個人要生活,還要維持店面的開支……南公就請大企業家楊管老幫忙幾個月,楊老一個月拿五千元,夏老師也每月畫一張畫作送給楊管老收藏……

在修行中,不管老師講什麼,我一定聽話的。老師都罵我是死腦筋的,他講一我就是一,不會想到二,很死板的(到現在看起來,我還是呆呆的、笨笨的)。但是老師交待的事,我一定徹底的去做。這一段時間,南公,一年都會安排一兩次禪七。我老師每一場都會參加,也會帶劉時憲一起去打禪七。但是,我從來沒有參加過南公的禪七,也沒有去聽過南公講經說法。但是夏老師去聽的心得、重點,回來就寫在紙條上交給我。老師說:這是你南太老師講的重點,你就依照這些去做……就這樣子,所以很少人認識我。因爲,我都在樓上閉關畫畫。劉老師在樓下裱畫,所以老師很多朋友他都認識,他們都很熟。

有一次,南公禪七的參話頭,題目:“唸佛的是誰?”。我老師去參加南公的禪七回來,也現買現賣。給我講:太好了,我們這一次的話頭是念佛的是誰?你要參畫畫的是誰?誰在畫畫?我一聽,第一個念頭,畫畫的不是我嗎?不是我在畫畫嗎?但不敢向老師報告,因爲小孩子一竅不通的,什麼佛法也不懂,所以不敢講,雖然心裏想:畫畫是我,我在畫畫,老師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呢!

有時候,老師到樓上,第一句話就會問:深澤啊!畫畫的是誰?誰在畫畫?這是當時南公禪七用很多話頭,給他們去參!話頭是什麼?當你還沒有起心動念以前那個,就是話頭,動筆畫畫的時候,還沒有起心動念那個心是什麼心?畫畫這個能畫的心,它從那裏來?唸佛的是誰?唸佛那個心從那裏來?尋找那個話頭,那個根源,就是本來面目,本來人,如果要體悟,一定要從色身去做實驗印證,要身體力行才能瞭解的。我參悟了三個月,畫畫的不是我嗎?不是我在畫畫嗎?爲什麼老師會問我畫畫的是誰?我就產生了疑情…。

有一次,老師又問了。深澤啊!畫畫的是誰?誰在畫畫?那時候,我就講了。老師!畫畫的是我啊!我在畫畫啊!老師說:你是誰啊!我說:我是張深澤啊!老師說:你是張深澤嗎?那你上輩子也叫張深澤嗎?老師說: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呢?我說:我是男的。老師說:你以前也是男的嗎(禪宗就用疑情的手法,使你想不透。我哪裏知道以前姓什麼?以前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哪裏知道)。老師說:不知道就再參吧!我老師就學南公那一套,不懂就再參吧(南公的教法是兩面的,一面是慈悲引導,一面是嚴格的教法。在禪堂裏面,是不給面子的,有些老學生都喫過苦的)。

有一日,老師又問:深澤!你是誰?誰是你(其實老師是要指明我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原本的自性是什麼?偏偏我就執着在色身的我,沒辦法體悟到原本的自性,禪宗的話頭就是在講這個)?那時候,我直接就講了。老師!我不管我是誰?誰是我啊!我是要來學畫畫啊!老師說:好啊!你要學畫畫(老師以前就講了,畫畫得再好,最後還是一場空,如夢幻泡影),去把畫桌整理乾淨、硯臺毛筆洗乾淨……老師告訴我說:用心輕輕地磨墨,要細、要柔、要濃,磨好墨色。我也用心輕輕地,磨了約半小時,才磨好墨色。老師說:重潑筆,去掉不好的墨汁,筆存好墨來畫畫。眼觀筆,筆由心,心筆合一,你要怎麼畫就怎麼畫。身心清靈,其他的事不要想(輕磨墨,可以看到你的心思起伏,心是細還粗;是柔還是燥。用佛法參入繪畫中,不用講佛法。在畫畫中,自然就會體悟到佛法,自心潔淨、性情柔和、處世圓融、身體輕靈、做事專心,用心繪畫的妙法,心想事成)。老師怎麼教,我就怎麼做。這樣子用心繪畫,鍥而不捨,探索究竟。這是南公所傳授的佛法,夏老師演應用變出來的繪畫心法。後來,南公傳授禪宗、淨土宗、密宗,還有儒家、道家的修法。

夏老師在臺北羅斯福路的時候(民國五十二年),我們幾個師兄弟整天畫畫也不運動,南公怕我們身體不行,請了他的學生王老師,來教我們打太極拳,南太老師也時常陪我們一起練習。後來,夏老師搬到建國南路那段時間,南公也請胡公公傳授易經、卜卦算命、地理風水,南公很多學生都來聽胡公公講課。那時候,我也在建國南路那裏,但是我沒有去聽課。我老師問我:深澤你要不要去聽胡公公講課。我說:老師,我學佛法和畫畫,其他的我不要學。廖老師、劉老師他們都去學了。後來,他們都會看地理風水,卜卦算命之類。

想起以前,夏老師來臺北不久,住在羅斯福路的時候。南公住在泰順街,有很多學生和朋友,只要是星期天,南師家裏都是客滿的。當時南公是大學教授,生活環境很清苦,一個月薪水一千元左右,我記得好像是八百多元。到南公家裏的客人,有大官也有企業家,每月用掉茶葉錢,將近五佰元,只剩下三四百元作爲生活費了。那時候,南太師母是一位大菩薩,總是爲南公護法,也充滿了慈悲喜捨。

我記得有一次,夏老師說:有一天,南公身上只剩五元,捨不得坐車,就走路到學校去。在途中看到一家愛國獎卷行,五元剛好買了一張愛國獎卷。那天也是開奬的日子,傍晚返回經過獎卷行,競然中了五佰元。南公到古亭市場買了米和菜,還有一些日用品,用掉了一百多元。回到家門口,聽到鄰居夫妻吵架聲,後來,知道也是家中沒錢買米。南公就拿出三百元,南太師母問道:你怎麼有錢呢!南公說:早上買了一張愛國獎卷,中了五百元,妳就把這些錢送過去給他們(這就是南公慈悲喜捨的心)。

聽說:南公附近鄰居有一個女孩,精神上有些問題,到處求神拜佛求平安,好像也沒什麼效果。後來,知道南公是一個學佛修道的高人,鄰人就帶了女兒來求助。南公笑着說:我哪裏會。鄰居再三拜託南公幫忙,南公不得已就答應試試看!在書房用紅紙寫了五個字,放在他們拿來的紅色小布袋裏,交給小姐帶在身上,然後講了幾句佛法。又說:你放心,一定好,很快就會好的,放心吧!這就是南公慈悲隨緣度人的安心法。從此,鄰居的小姐平安無事。知道這件事的學生,好奇地請教南老師,究竟是寫什麼咒文。南公笑而不答,學生一再請教,南公說:只寫“南懷瑾在此”五個字,結果真的好了。因爲南公知道只要心中有佛菩薩保祐,她的精神自然就安定,也就平安無事了。

我們唸佛、念觀世音菩薩,誠心的念,一定有效,而且很靈驗(那我們有沒有誠心,用哪一個心在唸。不是嘴巴隨便念,那是產生不了作用的)。只要誠心一句阿彌陀佛,心地就清淨祥和的。我們聽過南公唱誦的時候,是什麼聲音?以前南公教我們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咩、吽),用丹田發氣把六字的聲音推到共鳴點(金剛唱誦法),不是用心意識來唱誦。教我們用現量的心唱誦持咒,用氣輕輕地推出去,身心如虛空清靈。

南公講了很多修行的方法,比如禪宗的修法,我們都知道臨濟宗,五大宗,雖然各宗修法有所不同,但是都在心地用功,到達解脫的。南公講:有些日本修行者的修法,在冬天的時候,只有穿着短褲到溪水中,打坐唸佛持咒,在寒冷水中體悟身心溫和清淨的境界。當你顯現現量的心,自然身心溫和平靜了。若是用心意識來修持,就會産生分別心,感受到非常寒冷的(五蘊境界)。在夏天的時候,就穿着冬季衣服,中午在太陽下,成方陣隊形打坐唸佛持咒。每人準備一千根小木條,在自己面前燃燒,前後左右都一樣,念幾句就放一根下去,一千根燒完了也差不多一個多小時了。在四面八方的熱氣中,只要是用心意識來唸佛,你就會受不了的,就這樣去體悟身心清涼的境界,這是當時南公給我們講的一種修法。

我們很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比如眼睛看到的,就會産生分別心。聽到人家講的話,心就起分別了,那就是不知道用哪一個心。若是在心意識裏,天氣熱的時候,就覺得好熱;冷的時候,就會覺得好冷冰冰的。在修行中,所謂冷與熱都會知道的,但是不要受冷與熱的影響,只要心平靜下來,身體的感受都是溫和與清涼的,不用心是很難體悟到這個道理的。

在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有句“念彼觀音力,火坑變成池”。比如房子在火燒了,只要誠心的念觀世音菩薩,它就轉換爲蓮池,就是火宅變成蓮池。畫家多管閒事,把一句話就畫成火燒房子,一個人在唸觀世音菩薩,然後在下面就變成蓮池了。其實這個房子就是代表我們這個身體,這個色身就是房子,當我們的心生了一些火爆的脾氣,這個很煩燥的心就是火,我們發脾氣是不是火,心裏煩燥也是火。畫家就用火來代表,在佛法裏面講的瞋恨心。當你發脾氣的時候,你誠心地念一句觀世音菩薩,還是一句佛號,持續的用心念,你的心地就轉爲清涼,身心就轉爲祥和。這個可以印證的,可以作實驗的。如果體悟到身心清涼境界,這個叫做火宅變蓮池。當你發脾氣的時候,身心都很燥熱的你受不了。你就放下心,誠心地念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你的身心當下就祥和清涼,法喜充滿的,做實驗看看吧!原本在佛經裏,沒有挿圖的,因爲畫家應用像法,在普門品裏插畫,纔有觀世音菩薩示現圖。

我們的現量心,是我們所追求的顯現的真如妙心,在佛法上叫做涅磐妙心。涅磐就是不動之義,定相叫涅磐。若是自心的定相出現了,它是不生不滅的,這個叫涅磐。我們原本的心就俱是一切圓滿的智慧,你要做什麼事?你就做了,這個叫做如如,很自在地應用你的心。涅磐就是不動之義,佛法中提到如如不動。如如就是妙心,就是智慧的顯現,涅磐就是般若大定,本來的自性。從自己的般若大定生起了現量心,你不用想,當下顯現的這個心。

當我們打坐的時候,一上座盤好,當下沒有念頭的那一個心是不是清淨的。再來,你的身心就不安定,比量心就出現了。如果用比量的心去修行,一輩子是很難見到自性的。要顯現的不是比量心。比量心就是有善悪、有好壞,種種分別的心。比如:你眼睛看到的一個人一件事情,你不喜歡,這就是比量心。耳朵聽到的聲音,有好聽有不好聽,會干擾到你的心,都叫比量心。執着的心是很難開悟的,也很難見性的。所以廣欽老和尚講了一句話“老實唸佛”,一句一句老老實實的念下去。唸佛由心起,是從自心當下出來的,不是在腦筋裏唸佛的比量心。如果用比量心念佛,很容易昏沉,也很容易不安,也容易不耐煩,坐了沒多久就想起來。若是用現量心念佛的話,清淨心不斷地念下去,這就叫做法輪常轉。佛號一句一句清淨的在轉動,沒有其他念頭,要體悟什麼是現量心。

南公曾經給我們講:什麼是真如本性。我們有沒有喜怒哀樂,當我們有一件事來了,就使煩惱心起動,內心都在煩惱中,這個心是心意識的心,也是比量的心,簡單講就是衆生的心,會產生很多現象。比如高興也是它,不高興也是它,煩惱也是它,快樂也是它,所產生出來的心念變化起伏……當內心在煩惱的時候,你們知道誰在煩惱嗎?知道不知道在煩惱?知道煩惱的那個,有沒有煩惱?知道在煩惱的那個,它沒有煩惱,這個叫覺性。覺者,你高興的時候,它清清楚楚的知道,它是如如不動的,也知道你在煩惱什麼?但是它沒有煩惱的。你高興的時候,它知道高興什麼,但是它沒有在高興呀!高興從那裏來?煩惱從那裏來?它本無來去,這就是我們的真如本性也是覺性,一切由它發出來,當下即空的。你一高興的當下就空的,心不會執着在高興的事物上。我們的心意識就是執着,一件好事來了非常高興,其實只要一放下就回歸本來。但是偏偏我們放不了,一件事來的時候,好幾天還在思維,還在煩惱中。其實你煩惱一個月、一年、兩年,甚至一輩子到最後還是放下,那爲什麼不當下就放呢!所以,當下能放下的人就是大智慧,當下就解脫的。

我們要返觀自照,看自心有沒有起伏,有沒有自在。遇到一個境界來了,就不自在了,對不對?《心經》說的“觀自在”,我們這時候就不自在了。只要一句話,我們就生氣了,甚至生氣好幾天,那怎麼辦?如果每天來一句,使我們不高興的,那還得了,每天都不自在了。這個呢!就是沒有智慧了。其實任何的聲音來,當下是清淨的。

比如有人稱讚我們,若是執着自己很有本事,就會很高興,對不對?如果有人批評我們呢!我們會不高興的,這個心就是心意識的心,也就是衆生的心。在對和錯、好與壞,兩邊跑來跑去,所以很難迴歸到本來自性。如果聽到或看到好的壞的,本來都清淨的。內心沒有起伏,就是清淨的。因爲兩個都對的,對我們讚歎的感謝他,人家批評我們的也感謝他,心裏沒事的。這樣我們做得到嗎?很難吧!

我講一個不可思議的,給你們作個參考,大家都要找善知識,我坦白的講,我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善知識。我們不承認他是善知識,爲什麼?因爲我們有分別心,有我相、有人相、有衆生相、有壽者相。看到佛菩薩趕快跪下頂禮,對不對?看到師父怎麼不頂禮呢!看到很多修行人,怎麼不頂禮呢?因爲有分別心。我們沒有思考到這個細微的心性,所以很難進入自性中。沒有辦法像南公講的大徹大悟,當下就到了自見自性。其實我們把知見定好,你看到的每個人,當作善知識,你的心就起恭敬心,每一個人都是“阿彌陀佛……”,大家都一樣進入了佛菩薩的境界。你當下的心量,就是現量的心。都是清淨的,都是慈悲喜捨的心。

在日常生活中來做實驗,家裏有家人,有父母親、有兄弟姐妹、有太太、有先生、有兒女,我們哪一天過得非常快樂。看到爸爸媽媽有沒有恭敬地問候,看到太太或先生有沒有歡喜的再抱一下,看到兒子女兒有沒有關心他們。其實,修行就在日常生活裏面,需要用心的地方。

南公以前給我講:慈悲,什麼叫慈悲?就是爸爸媽媽。我那時候聽不懂這個意思是什麼?當然現在懂了。爸爸媽媽對兒女的愛就是慈與悲,包涵教育的方法,不管用愛還是用嚴,都是慈悲心。因爲爸爸媽媽不會有懷恨的心,去教導他們的兒女,都是用慈愛的心去引導。所以,不管方法對不對?都是愛,都是慈悲的。會把最好的食物,營養食品的留給子女,對自己兒女發出大慈悲的心。看到兒女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自己心裏也難過,這個叫做悲心。情願自己來受苦,希望兒女的病痛趕快好起來,這個就是父母的慈悲心。

南公講:慈悲就是爸爸媽媽。那時不知道爸爸媽媽的大慈大悲,現在已經知道了。佛菩薩是大慈大悲的,發出來的心是大愛,不是小愛的心。雖然家庭中的愛是小愛,但是父母親的心和佛菩薩的心是一樣的慈悲。爲什麼?我們成就不了佛菩薩。只是我們的心量,限於一個家庭的愛,還有比量的心。比如說:自己的孩子跟哥哥弟弟的孩子在一起,你有沒有分別心。會不會一視同仁一樣地照顧他們?如果有比量就有分別心,這樣的心是成就不了佛菩薩的。

把我們的愛心擴大延長,把所有的人當作自己家人一樣,這個心就是佛菩薩的心。我們的心要如虛空廣闊無邊,這個心量沒有比量,沒有大小分別,它就是現量心。心量廣闊無邊就與虛空同體,不可限量也不可思議的。若是親證到佛菩薩的現量的心,當下就成就了佛菩薩。我們要用功的就在這裏,把現量的心擴大延長如虛空。南公在傳授佛法,最後會叫我們心如虛空,這個可能很少人注意這個道理。比如說:“嗡、嘛、呢、叭、咩、吽”,吽……唱誦的心和聲音傳送到虛空,這就是大明咒,整個心大放光明瞭。這個意境,很少去體悟。

南公講:以前有幾位禪師,在行腳走路啦!唸佛啦!忽然掉落溪流裏,因爲不會游泳,也就隨着河水漂流。有的漂流到岸邊,也有遇到了漁夫,才被救上漁船的。他們落水不溺,是什麼原因?如果是我們的話,不知道是什麼心境?那他是什麼境界?他已經進入性空的境界——自性本空,清靈的境界。雖然掉到河水裏,他是無有恐怖的,身心空靈也隨着河水漂流。以前,很多禪師都到這個境界。但是到這個境界的,不一定是大徹大悟的。他總是開悟的人,至少是輕安境界。

我開玩笑說:若人說自己開悟了或是得道了,我說我們跳海去,這是一個印證的方法。當我們在海邊看到海水波浪起伏,若是開悟得道的人,身心就與大海打成一片,無有恐怖的。就算是跳入海里,身心輕安空靈的隨着海浪起伏,是死不了的。如果你們做實驗的話,不要說我叫你們去跳海的。我是說用這個方法,可以印證入水不溺的境界。

若是知道水性的人,入水是不溺的。那些游泳健將跳到海里也不會死啊!那能說他大徹大悟嗎?能說他開悟嗎?所以入水不死的,不能說他是開悟的。但是開悟的人,入水一定不死。要不然人家沒開悟能不死,開悟的人怎麼會死呢!只要你怕水怕海,你下水就緊張了,身心一緊張就會沉下去。開悟的人,身心都空靈的,下水自然就漂浮上來,所以就不死。會游泳的人,就懂得放鬆,也可以遊得很輕鬆自在。如果緊張的人,不懂水性就遊得很辛苦,是這個道理。所以,我纔會說:“誰說開悟了,我說跳海去”,不是叫修行的人去跳海。

我知道南太老師的幾個小故事,他的身心清靈到什麼程度。在民國五十幾年,老蔣的一個侍衛長是他的好朋友。聽說南公在十九歲的時候,在軍中曾經當過武術教官,功夫也相當了得;侍衛長武功也很好。有一天,兩個人走在一起散步談天,侍衛長就想試一試,南公的功力到底怎麼樣?忽然間,他把右腿伸到南公的腳前,很奇怪!南公也沒有跌倒,像沒事的往前走。這是什麼道理?因爲他已經身心空靈,就是碰到東西,踢到樹根也不會跌倒。我們很難體會怎麼不跌倒,就是覺智清楚,身心空靈(色不異空、色即是空的境界)。若是我們碰撞到東西,心意識還在的話,身心緊張僵硬,每一個人都會跌倒的。

南公曾經講:我們要學道修證佛法,要用科學方法來印證,要實實在在做得到,不是隻有嘴巴講的。雖然我不是南公親自傳授的弟子,以前我都是間接聞法,但也曾經幾次受教,我都會默默地做實驗的,確實做到。

比如我以前時常打赤腳行走在碎石路上,去體驗疼痛的感受,真的會痛,不是不痛。我們的心執着在痛的這一點,馬上就走不了。痛是知道的,但是不痛,爲什麼?因爲身心空靈,走就走吧!痛就痛吧!不管它。很奇怪,只要你不執着它,痛也不痛了,最後也像平地般的健步如飛了。

聽說:南公有一次和學生坐車到郊外去,車子行駛在兩傍都有樹木的小道路上,與對向來車相會。剛好南公的手伸到車窗外去,忽然碰撞到樹木,大家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南老師的手怎麼樣?南公把手縮回來,笑着說:沒事沒事。爲什麼?沒事。如果我們遇到這個情況,會不會受傷?一定會。爲什麼?南公不受傷。因爲身心空靈,所以手是鬆柔的。若是我們一緊張,一定會受傷的。

如果我們真正體悟到佛法,只要幾句佛法,一輩子是用不完的。比如說:我從小身體是最差勁的,四歲差一點就死掉,氣喘纏身,每年都會生病的。自從到我老師家裏,接觸到南公的佛法,到現在不用看醫生。我的牙齒壞掉就壞掉,我也不看牙醫。會不會痛?當然會痛的。我也不管它,也就不痛了。如果你是清淨的心,你的受陰就會消失。

我們知道《心經》吧!觀自在菩薩……。在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境界,看我們能不能自在。一切環境的善惡是非起伏,我們有沒有清淨心。社會亂象,你看了煩不煩?不要煩。當作是佛菩薩示現,他們顯現的善惡,以後自然有該受的果報。你的智慧所瞭解的,對錯都知道的。我們的心不要和對錯是非打滾在一起,脫離這些是是非非。好像在上面往下看,都很清楚的。要超越一般的想法,進入佛的正知見,那才能得到正定,還有正智慧。如果我們用自己的思想去做事,還在五蘊障礙裏面,很難解脫的。所有的法,不管善或惡來了,當下就放了,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放不下,你的煩惱就會留着,一天放不下就有一天的煩惱,一個月放不下就有一個月的煩惱。

有一位大菩薩,就是文殊大菩薩,象徵大智慧。他的法器就是一把劍,叫做智慧之劍,事情來了一掃就斷了。這劍不是殺人,是掃除魔障的,所謂魔障就是自己的五蘊障礙,一劍當下就空了。什麼是當下?就是現量的心。心意識裏善念與惡念出來,當下就空的。知道善的去做,知道了不善的就不做,也就是“衆善奉行、諸惡莫作”,這樣就容易契入佛菩薩的心。我們很難了解到佛菩薩的心,其實就是大慈大悲的心。你發出大慈大悲的心,每天都會法喜充滿。內心的喜悅,不是我們高興的那個心。高興的心,是因爲得到想要的而高興的心。法喜是心中無所求,內心清淨自自然然法喜充滿。

南公是大慈大悲,充滿了慈悲喜捨。他把慈悲喜捨帶給學生、大衆,包括他的鄰居也平安歡喜。舍就是捨得佈施,把法益傳授給大衆。能捨就能得,舍的人和得的人,一樣法喜充滿。像父母的心,就是慈悲喜捨的示現。父母見到兒女都是歡喜,爲兒女所做的就是捨得。“慈悲喜捨”這四個字雖然很簡單,大家都知道。有兩個含意在裏面,一種是內在的自性本來就充滿,由內心發出來的慈悲喜捨。一種是外在的感受,慈就是愛,你愛你的家人親戚朋友,就是慈愛。悲就悲憫之心,就是菩薩的心,看到家人有困難有病痛,那個悲心自然就會出來的,本來就有這個心。“喜與舍”是由內而顯現在外面的,由內心法喜充滿,時時刻刻都充滿歡喜心,沒有煩惱的心。我們就把法喜的心,帶動給你的家人親戚朋友,帶動給大家法喜充滿,這是佛菩薩所示現的喜,不是得到什麼東西而高興的心,是從內心發出來的法喜。“舍”,到這個境界的人,還有煩惱嗎?沒有。因爲他把好的不好的,當下都拋了,一切境界不留心中。

南公所顯現的一些事,比如:在南禪七日影記中,看到有人供養香菸給他的時候,他一樣拿來吸一口,說:謝謝!一般人一看,總會想南老師怎麼在抽香菸啊!會不會這麼想。知道他是用什麼心在抽香菸嗎?是清淨心抽香菸,他沒有抽香菸。是我們看到他在抽,是自己的心在抽香菸啊!這個道理懂不懂。懂的就懂,不懂的就不懂。還有在宴客的時候,桌上有暈的有素的……,他什麼都喫。我們看到他喫魚,其實是我們心中在喫魚啦!他是清淨的心,這種境界是不可思議的……

以前有一位禪師,大家都認爲他有道。他講經說法很多人來聽,但是在道場裏又講些是是非非。有一次,禪師就用了一個方法,他叫廚房的買了魚肉之類的食物。中午用餐時,大家看到桌上的食品,都不敢用餐。禪師說:你們喫啊!有什麼就喫什麼!你們不喫!哪我喫了。這樣一來,不得了,大家都在講是非了,你看老和尚中午還喫魚喫肉呢!這樣一渲染以後,道場慢慢就沒人去了。結果,他的弟子都受不了。師父啊!你爲什麼要用那一套?老和尚說:來這裏也不是真正要學佛,到這裏還是談一些是是非非。他們不來,這樣才清淨,你們纔好修行。這些禪師用的方法,我們想不透的。要修行,自心一定要清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當你遇到好的、不好的因緣,就把它當作善知識。

我們聽得道理太多了,哪一個去做到呢!自己做了就得到法益。但是偏偏沒有力量,沒有人鞭策就跨不過去。有人毀謗、陷害的時候,覺性才顯現來,力量就出來了。比如佛陀的堂兄弟,對佛陀不斷地陷害,不斷的搗亂,佛陀還是慈悲度化他。不會因爲他的陷害就不高興,如果會不高興就不是佛陀了。

修行要知道對我好的,還是不好的,我們一樣的恭敬心。要從內心感謝他,不要認爲他怎麼樣?他是幫助我們來速速成就的大善知識。我沒有跟隨南公身邊聽過佛法,我也不懂佛法。是從夏老師間接傳授,南太老師講的一些修心養性方法,給大家作爲參考。謝謝周院長給我這個機會,今天真的很慚愧,沒有什麼妙法可以貢獻,只有把我的心得,向大家報告,祝大家每一天快快樂樂的。

佛陀說:“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不管是富貴貧賤,都俱足如來徳性,大家都是佛菩薩。我們見到任何人,都要有“阿彌陀佛”的心,大家互相恭敬讚美。不必經過三個月,大家都會進入佛菩薩的境界。因爲我的體悟很粗淺,很抱歉!

謝謝大家!阿彌陀佛!謝謝周院長!

周勳男院長:

大家聽了都很高興,大家知道超過時間也忘了時間,已經沒有時間觀念了。今年就到十二月,今年度可以說是圓滿結束,至於明年,是董事會來決定。

據我所瞭解南老師的學生,這四年已經都邀請了,還有沒辦法邀請到的,像夏老師、葉曼老居士都是九十幾歲了。如果,夏老師回到臺灣的時候,希望能請夏老師來幫我們講一堂課,葉曼居士不容易找到在美國。我們邀請很多南老師的學生,都很客氣,有的說不會講、有的不願意講,種種原因。張善靜是南老師的徒孫,叫南公爲太老師。如果有人認識南老師的學生,認爲可以講的請幫忙介紹,明年度還是可以安排,今天再次謝謝張老師。謝謝!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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