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發現新大陸，他生來就住在新大陸。”

19 世紀的法國，藝術運動風起雲湧。巴黎，是這股風暴的中心。在這裏，有一位普通的收稅員，40 歲的年紀辭去了工作，拿起了畫筆，他被嘲弄了一生，也自信了一生。

他叫亨利·盧梭。

森林長廊

盧梭爲什麼被嘲笑？

在他拿起畫筆的 1884 年，羅丹剛剛完成現實主義雕塑《加萊義民》，莫奈早已畫出那幅代表印象派的名作《日出·印象》，梵·高即將與高更相遇並留下經典的《夜間咖啡館》...

而盧梭，並未像同時代的藝術家一樣用手中的畫筆去探索人性，也沒有關注光線與色彩的關係，他只是執着於自己眼前和夢中的天真與質樸。

入睡的吉普賽女郎 1897 年 紐約國家美術館藏

《入睡的吉普賽女郎》就是盧梭夢到的一個場景。

在當時，如此稚拙的作品並不被人接受，評論家甚至說，“只有洞穴人才能欣賞得了他的畫”。但事實是，這種具有強烈超現實意味的作品，在 50 年後對以達利爲主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們產生了深刻影響。

戰爭 1894 年

雖然將後半生獻給了藝術，但盧梭生命的前 40 年卻與此毫無關係。

1844 年，盧梭出生在法國西北部的小城拉瓦爾，父親是位工匠，他們一家曾經居住的房子建於 15 世紀，這個被稱作布歇赫斯門的居所至今仍然維持着原狀，只是門的上方多了一塊匾額，表達這個城市對這位偉大藝術家的紀念。

盧梭 18 歲參軍，服役長達 9 年，當時的軍隊登記表記錄了他的外貌：身高 163 釐米，黑眼睛，橢圓臉，直鼻樑，雙頰豐滿，左耳上有傷疤。在盧梭的自畫像中，我們從未看到他的左耳出現在畫面上，或許就是這個傷疤的原因。

自畫像

1871 年，普法戰爭結束後，盧梭選擇退伍，並在巴黎海關稅務部門謀得一職，開始了持續 14 年之久的收稅員生涯。

這個工作要求他經常到塞納河沿岸的碼頭、城門及郊外田園去檢查走私活動情況，徵收商品稅。這期間，他經歷了一次婚姻和 9 次生兒育女，但 7 個子女相繼夭折，36 歲的妻子也黯然早逝。

1884 年，盧梭退休，他終於擺脫了爲謀生而從事的單調乏味的收稅工作，開始投身於繪畫事業。

狂歡節之夜 1886 年 費城藝術博物館藏

自此，盧梭整日埋頭作畫，在 1886 年的第一次展覽上，盧梭興奮地用手推車載着《狂歡節之夜》等 4 幅作品穿過巴黎的街巷送到展覽場地，等待展覽開幕。

遺憾的是，這些平面化的風景和被精心處理過的人物並不被人欣賞，評論家也難以接受這種“孩子氣”的繪畫風格，並對他人說，“如果你想笑的開心一點，就去看亨利·盧梭畫的畫吧。”

盧梭作品

雖然不時會聽到公衆的嘲笑和譏諷，但盧梭的藝術信念足夠堅定，他堅持喬治亞·歐姬芙的信條，即“成功與否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弄明白自己不懂的事情”，他繼續作畫，並享受這個過程。

1891 年起，盧梭常去植物園和動物園觀賞，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把從巴黎兩個園區裏觀察來的各種形象組合成熱帶叢林景色，創作了許多幻想式的作品，這些作品，原始質樸，又神祕天真。

實際上，盧梭的天真不止體現在繪畫上，還表現在他“匪夷所思”的行爲之上——1898 年 7 月的一天，54 歲的盧梭突然奇想，竟然給市長寫了一封信，希望對方能以 1800 到 2000 法郎的價格買下他的《入睡的吉普賽女郎》一畫...

這事兒，當然沒成功，但足見盧梭的真實。

誘蛇者 1907 年 奧賽博物館藏

61 歲時，盧梭依舊生活困苦，也仍舊被那些評論家們殘忍地否定、奚落。不過他十分慷慨，只要手裏有餘錢，就會在小畫室裏舉辦音樂會，周邊所有的藝術家都會過來參加，一同過來的還有雜貨店老闆、修鎖匠和其他的左鄰右舍。

幾年後，時來運轉，開始有人欣賞他的作品中，過這是一羣年輕的藝術家們，梵·高曾慕名而來，參加盧梭的畫室音樂會，留下了一段有趣的對話：

“你是知道他們叫你瘋子的吧？”梵·高問。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在海牙他們也認爲你瘋了，咱們都瘋啦...”

足球運動員 1908 年 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藏

夢 1910 年 紐約現代美術博物館藏

1910 年，66 歲的盧梭因病逝世。去世前，他完成了最後一幅作品《夢》。

這樣天真的作品曾不被認爲是藝術，但這就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