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巨彦

一眼看去,高高低低的地垄里,泛着一片赭色。有风吹来,蓬松的土皮儿似乎活了起来,蠢蠢欲动,像要凑着风一溜烟儿跑。僵硬了一冬的土地,终于被一波一波的春风抚弄得回暖了身子,现出惺忪,又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暗暗藏着,憋足气力,在地皮下使劲儿往上拱。

打了春,湿气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往上泛。这时,地皮子泛着酥酥的松散,轻轻伸手一抹,酥土皮儿下面,一个个黄尖白身子便袒露出来。

是苜蓿芽儿。

只隔一个夜晚,那嫩嫩的芽儿就变了身段儿,袅娜而妩媚,俊俏成新嫁娘的模样,一抹浅绿的叶脉出现在苜蓿芽儿的身上,如同裙裾飞扬的少女,脉脉含情,一脸娇羞。

于是,春天的田野里,一帮一帮俏媳妇、大闺女,提着竹篮涌出村子,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来到苜蓿地采挖苜蓿芽儿。这种苜蓿芽儿,叫头茬苜蓿。

苜蓿芽儿刚钻出来,有一半身子仍在土里藏着,循着苜蓿芽儿生长的走势,用特制的小铲刀在土里轻轻一剜,就露出苜蓿芽儿胖乎乎的身子。

头茬苜蓿采掐回家,清水洗净,擀上面条,面条下锅,黄绿相间的苜蓿芽儿和白生生的面条馋人的眼,再加一勺儿猪油,油花花扑闪闪飘动,香气立马四下乱窜。

“头茬苜蓿二淋子醋”,是兰州民间四大香里的头两香。过了清明,至农历四月八期间,苜蓿是春天里最早用嫩绿和清爽摇曳在田野里,并且能够成为新鲜美食的唯一蔬菜。在农村,小炕桌儿摆炕上,红漆筷摆两双;苜蓿芽儿醋拌上,有色有味第一香。原本香得有了歌谣咏叹的两样吃头,相加在一起,嫩绿里透出的微酸,有色有味,进到嘴里,会麻溜儿地香到骨子里面去。

待到苜蓿稍长,身子上有了三五片嫩叶出来,就可直接用手指去掐,叫掐苜蓿。这时候掐回去的苜蓿,开水焯熟,清水冲洗干净后,舀来凉水,浸泡一袋烟的时间。清水中的苜蓿叶儿,像是被濯洗出了鲜嫩的身子,清新撩人。然后,在门前的菜园里挖两根羊角葱,胡麻油入锅烧热,加食盐,凉拌醋及蒜泥。尤其要用二淋子醋。二淋子醋,是指酿造的第二遍醋。头遍醋酸得猛烈刺鼻,二淋子醋酸得绵长深远。

苜蓿冷吃,别有风味,草头的汁液,比其它蔬菜更清凉可口。颀长的身材,嫩而不脆,爽口清脾。

过了农历四月八,苜蓿已经长高。远远看去,紫色的小花,开得妖娆,一路芬芳,在风里流淌。

作者:彭巨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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