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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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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独角”能够“触不直”了。因为独角具有测量、衡量的作用,并且沟通全知全能的上天。所谓的“直”,在甲骨文中,即是“十只眼睛看着”的意思,所以“直”除指曲直之外,恐怕还有“坦白交待”全部证据和信息的含义。这和西方传说中的“正义女神”蒙着眼睛,确有一定的差别。

獬豸作为一种古代传说中的可判曲直的神兽,可在很多司法部门里或标识上见到,其穿越了神权社会、宗法社会、现代社会,几千年而不衰,有其内在原因。但对于獬豸的起源却莫衷一是,总体而言有牛、羊、鹿三种说法。小文试从文献、文物等多重角度考查其源头,说明其是“圭”和“鹿”的组合物。

首先,我们需要澄清“独角兽”这个概念,不提西方传说中的独角兽,仅在中国就有四种独角兽,分别是:

䑏(huan)《山海经》有云:“带山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其名曰䑏疏。”䑏疏是马的头上有独角的形象,和西方的独角兽形象比较类似。

犀兕(si)早见之于《山海经》:“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这个明显是指的是犀牛。

甪(lu)《史记集解》引郭璞注释: “角湍,音端, 似猪, 角在鼻上, 堪作弓。李陵曾以此弓十张遗苏武也。”《宋书·符瑞志下》:“甪端者,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明君圣主在位,明达方外幽远之事,则奉书而至。”从记述来看,甪端的出现时间较晚,其状如猪或牛,较为肥壮。

獬豸。又称廌(zhi)慎的《说文解字》中称:“解廌兽也,似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但又在鹿的解释中说:“鹿,兽也。象头角四足之形……凡鹿之属皆从鹿。”显然,廌属于鹿属。这里就存在了矛盾。也是我们后面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这四种独角兽,包括我们所知的西方独角兽在内,唯有獬豸具有协助司法审判的能力,所以说,獬豸是独角兽,但不能说独角兽就是獬豸。

这样就有两个疑问:独一无二的獬豸,会和其他独角兽类似,是牛羊的变身吗?独角,是司法的充分条件吗?为什么其他的独角兽不具有“触不直”的能力。

獬豸是一个想象物,是一个神权社会的产物,虽然我们一直讲夏商周三代,但我倾向于认为在西周之前,是一个神权社会,而西周之后开始趋向于一个宗法社会。神权时代,人事死如生,当时的人认为,上天也能通过自然、动物、人向人间发布信息,而人也可以通过这些中介物向上天传达信息。

关于神权时代的事情,我们了解得并不多,比如我们虽然能够解读商代的甲骨文,但商代的占卜是怎么判断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夏商周的连续性又是存在的,甚至这种连续性一直延续到现在,只是其线索越来越细,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从尽可能近的距离了解到真相。

以我的理解,许慎站在东汉,通过周代的金文,讲述了夏商甚至之前的故事,其主要体现是对法的解释中。法字在古代金文中写作“灋”,《说文解字》中释为“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当然,我们知道一些文献也记载有春秋战国时期有关齐庄王利用獬豸判案的故事,甚至有楚王在命人捕捉到了獬豸。我认为这些都是对最原始传说的重复,或是附会。所以,即便早如许慎对信息的了解,也已经是三手信息了,必然存在很大的模糊性和不准确性。

传说最早利用獬豸协助审判的案件是皋陶,是尧帝时期的人物,如果我们承认皋陶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使用的獬豸,即用来沟通全能神明的动物,会是什么呢?我觉得会是鹿,而不会是牛羊,虽然这三者在当时都并不少见。我们知道牛羊是可以向上天祭祀使用的,是牺牲。那么通过神的食物来通神,就不太合适了。像龙、凤、麒麟、獬豸这些能够传达上天信息的想象物,其“前身”没有一个是作为牺牲使用的。当然,龙和凤后来被王权所专用,而麒麟、獬豸等则为贵族、官府所用。

这里可以多谈一点古代有关鹿的情况,我们从西周燕都遗址中发现,在西周初期还存在利用鹿角作犁耕地的情况;西汉长沙马王堆的出土文物也表明,在西汉时期,鹿具有镇墓的作用,当然这些习俗应该可以追溯很久远的时代。诗经中有《鹿鸣》篇,极有可能周王已经开始养鹿;又有“逐鹿中原”,“鹿死谁手”等常见称呼。这些都说明,鹿对于稼穑、墓葬、宴客、战争具有重要意义。

獬豸作为想象物,为什么要在鹿的身上组合一个“独角”呢,这个独角的“源头”是什么。目前有两种说法,一是犀牛角,二是羊角。

但是我们从“通神”这一特性上来说,犀角并不合理,在长沙马王堆遗址中,能够看到埋葬的木质犀牛角和象牙的明器,可见犀角在汉代就是作为房屋的装饰物、摆置物,是贵重物品,但不是具有某种神圣性的物品,即政治性和宗教性是不足的。据说在三国时期,魏王要求孙权进贡犀角、象牙等珍贵物品,孙权说,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就如石块无异,上贡无妨。从这里可以看出犀角、象牙这类物品主要意义是财产上的。王充在《论衡》中曾提到一个故事,孝武皇帝西巡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这里指的应该是汉武帝捕猎到一只白犀,因为是一角,被理解为汉武帝将一统天下的祥瑞。这里也只是说,独角即兽禽并角是一种瑞象,其犀角本身不具有神性。更直接点说,如果犀角具有通神性,犀兕就应该也有触不直的能力,但并没有。

支持羊角说的认为,独角和古代羌族和华夏族的融合有关,即华夏族吸收了羌族关于羊角的文化。此说貌似有理,周王朝虽然以稼穑立国,但其祖先有一段时间奔于狄戎,而且姬氏和姜氏长期联姻,都是周文化和羌文化的融合的证据。即便“美”字,也是大羊是也。但无论怎么看,羊是两角,而且弯曲,并非独角,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商晚期的四羊方尊看出。而且,根据传说,獬豸是皋陶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夏商都是以农业立国的,在周吸收西域文化之前,羌的羊图腾文化是否已经被夏和商吸收,还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商是东方文化,是从黄河下流迁徙过来的。

从传说来看,皋陶和商的祖先一样,都是由女人吞鸟卵而生,这种传说上类似,可能说明皋陶是东夷人的一位首领。本人大胆设想,“独角”应该是来自于商部落祖先的一种文化。这种文化即是太阳崇拜,太阳崇拜古老而且普遍。太阳崇拜有时候,表现为对玄鸟的神化,现在一般科学性的理解为,古人对太阳黑子的观察。更多的时候,对太阳的崇拜,来自对太阳光芒的观察和测量,普遍表现为一个上尖下方的物体,在古埃及表现为方尖碑。在中国表现为“圭”,以及由此而发展出来的日晷。

对太阳光芒的测量其实就是历法的最初形式,而历法关系着一个王朝兴衰的根本,古代的王或皇帝都认为自己是上天的代表,所以登基之后即改年号。当然,也会改历法,这种历法的变更,也激励着王朝以更先进或精确的方式记录年月日的时间。在古代,圭表就尤为重要了,同时玉圭广泛的使用于古代帝王、诸侯朝聘或祭祀。“圭”具有向上天传达信息的作用,可以说是神权时代的“天线”。或许,用《尚书·皋陶谟》中的一句话,最能表达这层意思:“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威,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我们现在能够解释,为什么“独角”能够“触不直”了。因为独角具有测量、衡量的作用,并且沟通全知全能的上天。所谓的“直”,在甲骨文中,即是“十只眼睛看着”的意思,所以“直”除指曲直之外,恐怕还有“坦白交待”全部证据和信息的含义。这和西方传说中的“正义女神”蒙着眼睛,确有一定的差别。

从神权时代到现代社会,跨越几千年,很多时候历史已经给原始真相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甚至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匪夷所思。探索求证,一家之言,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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