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仿古风插花

宋人吴自牧《梦梁录》里记载当时临安俗谚说:“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閒事,不宜累家”,是对当时文人生活的形象概括。从此,花道和香道、茶道、琴、棋、诗、书、画一起,成为文人雅士之追崇,亦发展到了很高的成就。宋人的“四般闲事”,今儿我们来说说“插花”。

如果追溯中国插花的艺术历史,据考证,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它最早源于佛前供花,人们在佛像前瓶插应时花卉,以表虔诚,这时插花称为“佛花”。

在六朝《南史》中记载,当时插花多以松柏、水仙、荷花为主。到了唐代,插花开始走进宫廷,出现“宫廷插花”,并成为官方庆典中必备的装饰。

而到了宋代,伴随着文人雅士作画、吟诗、赏花,又产生了“文人插花”:插花的普及使得花艺广为普及发展,不仅出现了诸多美轮美奂的花艺花品,相关的书籍记载也多了起来,可以说是一个鼎盛的时期。

南宋佚名《盥手观花图》,天津艺术博物馆藏

苏汉臣《妆靓仕女图》,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

和其他生活雅趣一样,文人们的审美情趣决定了当时花艺的品位,以清雅、隽秀为主流,讲究线条之美、构图之疏朗、整体之气氛。同时,花的品格也被强调,赋予“四君子”美称的梅、兰、竹、菊和松、柏、桂、山茶、水仙等,因为其内在意涵,常常成为花艺的主角,以显主人的品格。

范成大在《范村梅谱》中,对梅花的选择和品赏可以说是这种思想的一个很好的注解:“梅以韵胜, 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陉奇者为贵。”

有趣的是,不仅是文人雅士们喜欢,连商家也追赶起潮流,用插花来装饰室内陈设,吸引顾客。比如宋《梦梁录》里就有相关记载:杭州城内的茶铺,按照流行的样式,纷纷挂起名人字画,摆上当季花卉,招揽过客。

宋吴自牧《梦梁录》:“汴京熟食借,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留连良客。今杭城茶肆亦如之,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

更为盛况的是“万花会”:在牡丹之都洛阳,每年逢花季都会有洛阳花会,满城鲜花团簇,街道被鲜花装点,好不热闹。而以芍药闻名的扬州城,也会因季举办花会,举城欢庆。人们爱花,爱戴花,爱赏花,因而花艺插花的盛行可谓正逢其时。

据记载,当时官吏庶民,无论红事白事,办理家宴接待宾客,都可以请“四司六局”承办。“四司六局”中,香药局掌管香事,茶酒司掌管茶事,而帐设司和排办局就分执挂画和插花事宜了。

“帐设司”可以将屏风、绣额、书画等名贵物品租赁给客户暂用,而“排办局”则专门帮忙挂画、插花,将宴会环境布置成士大夫雅集的模样。可见,在宋代,这些不仅仅是文人雅客所好,更是寻常人家的生活日常了。

欧阳修《洛阳牡丹记》:“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大抵洛人家家有花。”

和文人赏花的品位有一点不同,宫廷插花显得更加富丽堂皇一些。从南宋宫廷画师李嵩绘制过《花篮图》,可以感受一二。

《花篮图》共四幅,分别是春夏秋冬为主题的插花艺术:其中《花篮图》夏花册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花篮图》冬花册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花篮图》春花册早前辗转流落于日本,前几年被上海龙美术馆拍卖购得;可惜《花篮图》秋花册则已经遗失。

《花篮图》夏花册,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春花册,上海龙美术馆藏

《花篮图》冬花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从这几幅笔法细腻的工笔花篮图中,我们似乎可以窥得一点宫廷插花的技艺:

- 插花均是当季花卉,春季桃花,夏季栀子,冬季水仙,季节性分明;

- 插花有主花一种,并辅之以副花若干种,层次感强烈;

- 插花以“众星拱月”为造型,突出主题;

- 插花四季的花篮亦略有不同,各具特色。

在黄永川先生的《中国插花研究史》一书中,特别提及李嵩本《花篮图》是院体盘花,与西洋插花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宋代插花的布置呈不等边三角形状,花枝每作曲折逶迤状,具有十足的韵律感。

在李嵩本《花篮图》中枝条与花之间求其匀停与气脉疏通,或疏或密,花枝穿插错落参差,花叶艳丽,花朵舒立,不予轧挤,花材、花枝、花盘(篮)俨然形成一个整体,因此是典型的宋代隆盛院体花之特色。

说过了花,再来说说花器。

宋代插花的花器,如花瓶、画盆已经是专门的造型,和日用器皿区别开来。各大烧造窑口几乎都生产专用于插花的花器。

当时的插花既有崇尚自然野趣的竹筒/竹篮插花,也有怀旧版本的铜器插花(宋代人相信,古铜器养花有保养的功能 ),更有用古玩做花器的,鼎、觚、爵、壶等青铜器也颇为流行。看来,喜欢古物不仅是今人的爱好,在各个朝代都有不少爱古、鉴古的人呢。

赵希鹄《洞天清录》:“古铜器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之养花花色鲜明如枝头开速而谢迟,或谢则就瓶结实,水锈传世古则否陶器入土千年亦然。”

不过文人雅客最普遍赏玩的,还是瓷制的花器。瓷瓶的造型和品质,因为宋代制瓷工艺的发展而愈加多元和优美,玉壶春瓶、梅瓶、 琮式瓶、筒式瓶等都是常见的插花花器。此外,在前人基础上,发明了三十一孔花盆六孔花瓶、十九孔花插等。不同的花器,配合不同的插花造型,这其中也是很多学问。

宋《胆瓶秋卉图》 故宫博物院藏

“花瓶”一词,专指用来插花的器具, 首次出现在文献中,也是在北宋时期 。而瓶花之所以比其他的插花形式,更为文人所推崇,和其蕴含的思想密不可分。

人们从一花一木中寄托心情,感怀万象,体悟自然,因此小小瓶花展现的意涵远远大过其本身。张谦德德《瓶花谱》序言中,就有感怀,认为瓶花艺术变化万千,要掌握要旨,需要心灵的领悟。

张谦德《瓶花谱-序》:“栖息逸事,瓶花特难解。解之者,亿不得一。”

袁宏道《瓶史》:“京师人家所有名卉,一旦遂为余案头物,无捍剔浇顿之苦,而有味赏之乐,取者不贪,遇者不争,是可述也。噫,此暂时快心事也,无狃以为常,而忘山水之大乐。”

此外,宋人家居布置也是与花艺相匹配的。由唐代开始至宋而日臻完善的坐式家具,为瓶花的摆设提供了良好的配景。宋代文人书房大多小而清简,但书案、花架、坐凳等一应俱全,精巧别致,配合依四时而变的花和花器,相得益彰。

扬之水先生在《宋代花瓶》一书中的观点很有借鉴:先生认为正是由唐代到宋代的高坐家具的转变,导致了室内设计以桌椅为核心布置,而桌上的陈设也就有了较大发展。花瓶的出现恰恰是应和了这种潮流。

宋 刘松年《五学士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如果说焚香是嗅觉的满足,品茶是味觉的满足,那么插花则是视觉的满足,今天我们欣赏古人的雅趣,了解它们背后的人文思想和意涵,了解我们民族曾经的文化和审美情趣,在当下,在日常,对自己、 对生活、对文化、对社会,都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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