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根本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我甚至觉得女朋友给我买3M口罩实属浪费,戴着也很不舒服。已经在山东济宁家中进行自我隔离的杨硕(化名),向中新经纬记者讲述了他离开武汉前后24小时的所见所闻。

中新经纬客户端1月24日电 (常涛)“武汉封城19个小时了,在封城前5个小时,我离开了武汉。”

1月23日晚21时,全国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战斗仍在继续。已经在山东济宁家中进行自我隔离的杨硕(化名),向中新经纬记者讲述了他离开武汉前后24小时的所见所闻。

据杨硕透露,22日离开武汉当天,他家附近市场里的蔬菜就已一扫而光,进入超市要先测体温。在这个时间点离开武汉,杨硕内心充满了纠结与惶恐。“我感觉自己就像逃出来的人一样,不是逃命的逃,而是逃跑的逃。”杨硕感慨道。

以下为杨硕自述(略有编辑):

我是1月22日晚上20点45分,乘坐K1074次列车离开武汉的。令我没想到的是,大概5个小时后,武汉市就发布了“封城”的通告。在火车上的这一夜,我几乎没睡。

走,还是留?

21日晚上八点左右,我大姨找我视频,问我武汉的疫情情况。我笑着说没事儿。屏幕那头的哥哥、姐姐提醒让我注意,我应声说好的。其实在当晚,有关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新闻报道就已经霸屏了。当时全国确诊病人已接近300例,而且这些患者大多和武汉有关系,或是到过武汉,或是和来自武汉的人接触过。这时我才感觉事情有些严重,我开始纠结要不要回山东过年。

而在此之前,包括我以及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把这个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放在心上。21日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公司通知我们21日、22日两天在家办公,原因就是考虑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传染性。不过,在半个月前,我就已经订好了22日晚上回山东老家的车票。我们公司平日里工作风格较自由,所以在家办公很正常,我也完全没有在意“新型肺炎”四个字。

21日,武汉某超市蔬菜被抢购一空。受访者供图

当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根本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我甚至觉得女朋友给我买3M口罩实属浪费,戴着也很不舒服。收到公司在家办公的消息后,我决定改签22日一大早的高铁回山东。21日下午六点,我出门买菜,发现市场的售货员、收银员都已经戴上了口罩。路上的行人也将近有一半戴上了口罩,这时候我隐隐有些不安,但仍没有过多在意。

22日晚,武昌站太冷清

22日早上九点,武汉的天空飘着细雨,我也戴上了口罩。我住的地方距离地铁站有些远,所以我准备打车去武汉火车站。在滴滴平台上叫了快车,数分钟都没有人接单,一直处在排队状态。我给女朋友发微信抱怨打车难,她告诉我她的同事打了40分钟才叫到车。经过近50分钟的等待,我仍没有没有打到车,这时我就放弃了。索性没有去车站,计划着还是晚上坐卧铺回。

22日下午五点,我睡醒午觉,起床准备去地铁站。我住的地方是武汉地铁2号线的起点,戴上口罩和帽子后,我就出发去坐地铁了。我注意到,地铁站的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大部分乘客也都戴着口罩,但乘客数量明显减少了了,一节车厢里只有3、4名乘客。武汉光谷广场站平日里上下地铁乘客较多,但今天2号地铁经过这时,上车乘客也不多,始终有座,而且车厢里乘客基本都戴上了口罩。那时候我感觉气氛有些紧张,让我有些惴惴不安。

到了武昌火车站,我尽量不跟人流走,上楼梯也绝不往上挤,大家这时候也都自觉保持距离。武昌火车站人很少,就连武汉特产周黑鸭的柜台前也只有一两个人在购买,而平时这里几乎时刻排着长队。

22日晚的武昌火车站候车大厅。受访人供图

进站口的安检处放着红外线测温仪,后面有一个医疗区域,医务人员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整备齐全,凝视着火车站的入口。候车大厅里更是人少得可怜,几乎人人戴着口罩,大家彼此之间也没有交流,都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检票提示声音。候车大厅安静得令人心慌。

看着新闻推送里感染人数和新发现疑似病例的城市越来越多,我内心开始有一丝恐惧,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那天我没有吃晚饭,一点胃口也没有,在候车厅买了瓶水,就等待发车了,这时候我只想着保护好自己,安全到家。

火车上,我一夜没睡

虽然我买的是卧铺票,但那晚我几乎没睡。我戴着口罩,半躺在床上一直在刷新闻,和武汉的朋友聊天。武汉的朋友告诉我,现在武汉市内有大量的发热病人在排队看病,每个人都在关注事态发展。

各种新闻消息不断提醒市民做好防护,看着专家列举的感染征兆,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也有上述一些情况,整个人有种虚脱的感觉,眼前有点眩晕感。过了一会儿,稳定心神后,我又开始纠结昨天的问题,我是不是不该选择回家?如果我身上潜伏着病毒,毕竟一时半会没法检测,回去肯定不能四处走动。这样的话还不如待在武汉,自己少一分危险,家人少十分危险。我当时内心懊恼了很长时间,始终无法入睡。

23日凌晨2点,几条新闻推送点亮了手机屏幕,武汉封城了。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这么严重,我内心有些震惊。我感觉自己就像逃出来的人一样,不是逃命的逃,而是逃跑的逃。那一夜,我虽然无法入睡,但也没有勇气再看新闻。我只盼着赶快天亮,想要回家。

自我隔离

23日早上6点,火车快到站了,妈妈给我发微信说来接我。我让她戴上口罩,回家后把带卫生间的主卧室让给我,我要隔离几天。我妈告诉我,早就买好了口罩,还准备了5斤酒精。火车进站是6点10分左右,出站口的工作人员手持红外体温计挨个对乘客进行检测。我上车后,坐在了后排,立马打开了窗户。23日早上,济宁大雾。妈妈戴着口罩在浓雾里缓慢行驶,很像我当时的心情。

回到家后,来不及和家人打招呼,我立马钻进了已经提前收拾好的主卧室,洗了澡。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敲门把我喊醒,说县政府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并叮嘱我不要出门,做好隔离,家人也不要接触我,一旦发现症状及时上报。没过多久,我又接到了老家镇政府打来的电话,同样询问我的情况。

午饭时间,我妈把饭盛好放在了门口,我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把饭碗拿进来吃了。我叮嘱家人,洗手一定要用酒精洗完再用肥皂洗。而我截止目前,还没有出过这间小屋,今年过年,家里人也不出去串门了。

23日下午,同事陆陆续续在群里分享武汉的一些情况:市场蔬菜一扫而光,进入超市要先测体温。我平时常去的家附近的超市也短信告诉我23日下午停业,具体开业日期待定。新闻里封城的地方越来越多,我女朋友工作的城市仙桃市也停止了公共交通系统。有几个同事在封城前开车离开了武汉,一部分堵在了高速,一部分堵在了乡间小路。

走高速的目前已经被迫返程,走乡间小路的还在挣扎前行。这时候,我才知道,武汉封城前,近30万人次通过铁路离开这座城市。

而我目前只能待在这个小屋里,继续“居家隔离”。什么时候能回到武汉,我也不知道。(中新经纬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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