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凤祥

留存于记忆之中的许多事会在不经意的冥想中,如突如其来的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绵绵不绝,又或是一场久违的雪洋洋洒洒,从天而降。

现在,我立在窗前,望向外面飞飞扬扬的大雪,看到在小区的小陡坡上,一群大人和孩子嘻嘻哈哈地放爬犁坡。我就突然想起来五十多年以前,在我的家乡小荒沟的小南坎上和小伙伴们“打出溜滑”的情景。

其实,打出溜滑就是东三省的一句土话。也就是在下坡或者平地的冰道上向前滑或借助惯性向前滑行。平地需要借助助跑惯力,下坡一般不用。在我们那里打出溜滑的意思涵盖了所有的冰雪运动项目:既有双脚站立靠惯力的滑行运动,也包含放爬犁坡、玩冰车、打尜尜、滑冰等等。

第一场雪后,借助于山里的独特低温和那时的人烟稀少,雪总是会站住不化的直到来年的三四月份。

“打出溜滑啦!打出溜滑啦……”吃过晚饭,小伙伴们就相互吆喝着。冬天是猫冬的时候,农村都吃两顿饭,晚饭吃完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这时的阳光正好,天气也不十分寒冷,孩子们就都跑出来打出溜滑了。

因为是刚下雪,河面还没有封冻,我们的打出溜滑游戏就是放爬犁坡。那时候,山沟里的孩子没有现在的孩子们那么多像样的玩具,有的就是一张爬犁。

这种爬犁是用两根大茶缸粗的柞木,在火堆上烧褪树皮,然后将粗的一头插进大石头地下一米五左右,用木杆支撑弯成一个弯,三天以后再放下来。这时两根柞木的弯已经定型。画线、卯眼、制榫、组装……一张爬犁就做好了。新爬犁使用前,是要经过磨合的:将接地面的爬犁腿上的柞树皮和上面的疖子剔干净,使表面光滑,还要在雪地里空载运行五六里,爬犁腿就磨光并滑溜起来了。

爬犁不似现在的一个垫在屁股底下的硬塑料滑板那么简单轻便,基本上是一个人玩。我们那种大一点的爬犁可以坐两个人,再大的可容纳三到五个人。

我们比较喜欢双人放爬犁:一个人掌舵,另一个人坐在他的身后两手拽着他的腰襟或干脆搂着他的腰伏在他的背上。

“坐好啦!要开车了!话音刚落,爬犁就迫不及待地“唿!”地一声,像脱缰的野马冲向坎下。随着滑行速度不断加快,后面的那个竟会一只手把按住前面人的肩头甚至是头顶,站起身来,迎着风,另一只手臂使劲挥动着呐喊,“我要飞起来了……”听到喊声,小伙伴们就焦急地加快脚步,向坎上奔去,争抢着享受又一次的放飞快乐。

更有趣的是一大帮人放一张大爬犁。一帮孩子坐在大爬犁上,缓缓冲向坎下,然后,大家七手八脚一齐举着大爬犁向坎上快步走去。

记得有一次,我坐大爬犁,起初位置很好,可突然涌上来五六个小伙伴,把我挤偏了,右脚着地,抽不回来了。爬犁缓缓地驶离了坎上,我的右脚在雪地上拖曳着,怎么使劲也拽不出来,就这么忽悠忽悠地在雪地上拖着,成了毫无用处的刹车器。我恐惧地拼命呼喊,可是小伙伴们早就被欢乐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恍惚乱叫,甚至还以为我是高兴得拼命呐喊呢。我的呼喊竟然带动了一爬犁上的人,他们也跟着我一齐拼命地狂呼乱叫起来,只不过,我是恐惧和痛苦的绝望呼喊,而他们是快乐到极致的狂欢。总算到达终点,小伙伴们一哄而散之后 我一看自己的右脚还能动弹,只是新买的棉鞋磨得只剩一层皮了。这故事终于成为小伙伴们一个冬天,甚至一个夏天津津乐道的谈资和笑料。

尽管我受了点惊吓,但是对于放大爬犁的兴趣有增无减。

记得元宵节的那天,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由伙伴们帮着从家里拿来了一张大爬犁。还没等大爬犁落地,就有一帮小伙伴蜂拥而上,把爬犁塞得满满登登。自告奋勇驾辕的是体格壮实,机灵有经验的孩子,只听他一声令下:“坐好!开车啦!”大爬犁像一团大云朵,缓缓地向下飘去,越飘越快,在这段大约六七十米长度的坡上,忽而跃起,忽而下沉,犹如航行于大海的船,船上的孩子们狂呼呐喊,把小山村的冬天唤醒了,搅热了。船上的孩子有坐着的,有站起来的,伸手接过几片雪花,往嘴上一抹,清凉凉的、甜丝丝的—大雪啊,你下吧!越下地越滑,越下我们越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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