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拆千座庙,不破一桩婚,夫妻间只要能熬,就能熬出爱
夕牛一文字
《争》
1、
若英躺在白色的世界里,四肢已经发软,脸色黄的愈发惨人,若英,若英,老父亲自进了病房就一直拉着若英的手不肯松开,喉咙堵痰似的嗫嚅不清……老泪纵横……白大褂低声对着若英的闺蜜说,已经不行了,喝的太多了,没治的,你们来也是走过扯,通知主事的家属吧。
一直坚强顽抗着眼泪的平闻听此言,瞬时泪如泉涌:没有家属。瞅了一眼若英的老爸,又接着说:老的顾不住老的,小的也顾不住小的,家早没了,家属也早已成了别人的家属了。“先送太平间吧。”白大褂叹息了一声,无奈的走了。
平日里有女中小诸葛之称的闺蜜——闰平,此时此刻也似乎乱了分寸。
第一个电话她打给了林:喂,若英彻底走了,喝的百草枯,人已经在太平间了,让豆豆最后来陪一下她可怜的妈吧。
对方又问了什么,闰平完全没有听见,她也不打算回答,啪地一下她狠狠地挂断了对方的电话。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森:森,在哪里呢?给你说个不好的事,若英喝药了,不用紧张了,已经在太平间啦。
夏日的午后,森正昏头胀脑蔫不拉叽地一边怨恨领导一边敲着键盘在码文件。闻听此言惊得森,手机一下滑掉到了桌子下面。
你在听吗?闰平问。
是有些时日……没……有联系了,怎么……会?森的声音把持不住地在抖,心在抖,手在抖,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带着桌子椅子全都在颤抖。
太可怜了,你抽空回来看看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回来送最后一程吧,她没有比你更亲的人啦。
嗯,知道了,我会尽责的。森苦涩地使劲点了点头,纵然闰平是看不到他的忠诚的模样。
森瘫在了椅子上,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冬天,离异多年的他经娟介绍认识了若英,若英高条文静说话不张扬但是有点小犀利,是个中学教师,不大会给人面子的那种。
和他在一起后,郁郁寂寂的若英整个人才稍见了一些生气。但是那丁点的喜闹欢愉在他俩为数不多的相处的日子里,也都是一闪即逝,点到就至。没有很高兴的欢声,也没有很热闹的笑语,丁点的喜悦往往会在瞬间归于若英忧伤的眼神和不由自主的叹气,而后各自都若有所思。
初冬的夜里,他们相约一起去爬山,他把她逗的咯吱吱吱的笑,他给她唱情歌,他背她爬陡坡,看着她勉强的笑脸、她寂寞的要结成琥珀的双眼,他不忍她一个人硬扛,他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终于放声恸哭,枝头有冬眠的麻雀被惊飞,雪便扑扑簌簌落满了他的大衣。今夜的雪是为我们两个人下的,他兴奋而又心疼地对她说。她破涕为笑,你笑着的样子真好看,他酸酸疼疼地对她说,她也知道他的心思。
她经常失眠多梦,到后来就整夜整宿地睡不着,他听她讲她以前的事。
他追她时,他很穷,她是教师也从未嫌弃他。千篇一律的故事,后来他有钱了,九十年代的交谊舞池里,他弃她而去。
一个故事原本是结束了,可是她不甘,她反反复复地给他讲,他彻夜的陪她倾诉,不在一起的夜里,电话一打到天亮。
但他不是她的闺蜜,他只想她以前的故事赶紧讲完,结尾。
开始他们的故事或生活。可她仿佛成了祥林嫂,离婚多年,却还和他的故事没了没完。
她放不下,她四处打探他老公艳遇的地方,艳遇的对象……哪里比自个强。
她不甘心,他现在又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比她强。
她觉得自己比小三强,她说她再给老公一年的机会,若他还不回头,她就跟森走。
她打过电话写过信唆使过人恐吓小三要较量。可小三的后盾却越打越强,自己对前老公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只是自个在撞南墙。
撞了南墙向北望了望,森在原地还在等,等她的故事早点结束,他不想名不正言不顺,永远是垫背。
她和前夫的故事分明早已结束了,可是她还是念念不忘,老想再去翘一杠。
回头望望他,也实在太迷茫,对她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竟然到了没有分寸。
他是领薪水吃饭的阶层,她直言若跟了他,又一下回到了解放前。
她离不开前夫,她也不能心甘情愿地嫁给森,鱼和熊掌她要兼得。志在必得,她雄心勃勃。
显然,他充其量也只是她心中的鱼,连熊掌都不是,熊掌是钱财。
她不甘失败,不甘被前夫弃,不甘被小三败,不甘将荣华钱财拱手送人,不甘他们琴瑟相合的模样,不甘自己鸡飞蛋打,郁郁寡欢,一切还要从头再来……
本该是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再战回来。
虽然第一回合已经人财两空被战败。
她绞尽了脑汁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亲情牌。她洋洋洒洒写了三万字,让女儿带给前夫。自以为可以感天动地扭乾坤。却被前夫嗤之以鼻的一句总结:哈,自以为是个教师,就有脸教育别人?
2、
也不撒泡尿先照照自个的德行,还……
当最后的一张王牌被抽走,亲生女儿自有钱的父亲那里回来骂她:你也不撒泡尿粪坑里照照自己,在外都混了几个野男人了,自己一身白毛,还说别人是妖怪……女儿也是一点不拉,义愤填鹰把亲生父亲的话照搬回来,劈头盖脸地骂得她没有招架之力。
女儿的眼里,身为人母,却成了地道的妓女婊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
女儿大了,学了两句成语,掷地有声。
压垮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羞愧难当,百草枯派上了用场。
拼尽了一条命去示威,只为博最后的一滴同情,绝情。
如若你不想死,谁想叫你死,也不是那么轻易而举的。
森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心甘情愿,他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她宁愿死都不嫁给他。
他的情不如粪土,他似乎悟出了现实的残酷和自身的卑微。
闰平叫他送她最后一程,他百感交集,他还想为她能多做点什么呢?他想替她举办葬礼,不枉交往了三四年的时间也那么地长过,可他依然没有资格。
她的前夫在替她的女儿在张罗他的女友的葬礼,毕竟她身后的一切到此终结。
自此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
剩余的儿女双全一家四口又其乐融融了。
葬礼过后,闰平看着那一家四口,出双入对。又想哭,闰平邀了森,森也这样对平说。
闰平说着别人的事,自己却先哭的一塌糊涂。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闰平说:我是坚决不离婚,不自杀的。
闰平说,他俩是高中同学,闰平和涛谈恋爱,谈的惊天动地,校内外皆知。
为了追涛,平偷过家里钱,骗过朋友钱,就为了在涛跟前摆阔,把自个也弄得花枝招展。
而那时,涛看不上平,更看不上平抄袭来的蹩脚的情诗,尤其是那字,简直不是女孩子写的。蹩脚的字体如同她的装束打扮——实在不如涛的法眼。
但涛却为了在男生面前显摆,花了闰平不少的钱,这在那个年代实不多见。故涛也只好半将半就地假戏真演,而那时的阿枫和涛一个宿舍,也算是狐朋狗友吧。阿枫那时只属于鄙夷涛和闰平的看客之一,唯一令枫向往的是,平真有钱,我若也能骗点花花该有多好。
机会还真来了,一毕业,涛就失联,闰平扑到家里了几次都堵不到。
闰平梨花带雨地缠着枫,隔三差五就去帮枫做事,替枫拉客户,极尽能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阿枫帮她一起去堵涛,一起坐他家里半夜也不回来。
涛的父母折腾不起,也嫌丢人,私下打听,说闰平没有父亲,母亲又寡妇肯定是不大检点的。闰平在家里又偷又骗,六亲不认,在学校又非常出格,不守规矩,谈恋爱蹲墙角夜不归宿,但涛的父母不知道是和自家的儿子夜不归宿的。
涛的父亲极度反感,给了平六百元钱分手费。闰平看闹着实在没用,涛又一直躲着不见,这场不见猎物的战争又在闰平的疯狂坚持下和枫的陪同下又角逐了一年多,这才罢休。
那天拿到六百元的分手费,出了涛家的大门,闰平就想把它摔进厕所里,枫忙不迭地替闰平捡了起来,自作主张就暂时保管了。
半夜回去的路上,闰平抱着枫哭的死去活来。
那夜闰平喝了点酒,没有回家。就睡在阿枫的床上,阿枫当然是睡在了板凳上。
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床,阿枫的婶子来找阿枫,径直闯进了屋里。阿枫刚站稳,闰平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婶子就笑喜喜地拿了东西走了,闰平成我侄媳妇的消息也不径而走。
闰平按说以后不会再来找阿枫帮忙了。
3、
可闰平和枫是邻村,骑自行车也就十分钟的路。这种事情往往是自带翅膀会自动穿梭飞翔。
闰平的母亲听说女儿住在枫家过,也发了疯的骂女儿,往火坑里跳呀,不给老娘长脸,找个可靠的,那穷的叮当二响的日子,是人过的日子吗?连个老母猪也喂不胖,过年有猪杀肉吃吗?
再去找枫小心我断了你的狗腿。
闰平母亲多会来事,急忙托人说媒。可偏偏说媒的说的是阿枫村支书的儿子,有钱有权又有势。双方是傍晚见的面,男方父母也都满意。闰平心里自然也是喜滋滋的。
可没过几日,闰平又去约人家,人家直接给脸甩了,阿枫不要你了,来糟贱俺,留点脸吧。
可闰平的母亲已折腾的三乡五里亲戚路人都知道她和那张家村支书是亲家了。
闰平进退两难,母亲又嚷嚷着说要把她腿打断,丢人现眼的扫把星。
闰平赌气离开了家,漫无目的,又逛到了枫家,枫正愁眉苦脸不知为了何事,一改往日态度,也叫她滚远点。
闰平欲哭无泪,想到跳河,想到自杀,想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就回了一趟家,收拾了简单的衣服,第二天搭车上城里找事做了。
一年后回家,闰平忍不住又打了电话约阿枫,阿枫赴约了。互相寒喧,闰平问阿枫,女朋友不带来一起吃饭吗?阿枫苦笑,我这条件,弟兄多,又穷的叮当二响,连你,你妈都不让嫁?谁还会嫁我家呢?
闰平也觉得是实话。
枫说,瞅了个项目,需要钱,又不好借。闰平问,要多少,我帮你借。
三万。
闰平手上只有六千多点一年的工资,二话没说,你先拿着吧,我替你想办法。
两人都为彼此的信任干杯,那夜鬼使神差,他们都没有回家。
三万元,在年后,闰平也东拼西凑不知从哪弄齐了,这次送钱回来,阿枫激动地抱着平亲个不够,两人真的有点难舍难分了。
钱还是不够,闰平陆陆续续又给集齐了一万元,从卡上转了回去。闰平电话里说,过年回去了,我们结婚吧。枫说,正在创业,急用钱。平说,什么都不办,只领一张结婚证。枫没有再说什么。
过年回去,闰平又给了枫三千说,领证吧?枫说,等几天,正忙,枫就一直忙到民政局放假。
平也不傻,不再提结婚的事,枫又张嘴借钱,闰平说,以后没了。
人不成事天成事,阿枫又被资金卡住,亲戚朋友家借二遍了,再也借不到了。打电话给平,闰平也老说没有。枫只好亲自出马,找到了闰平。
早就知道闰平在某个行的科长家,给科长半瘫的老婆做保姆,尽心尽力,不仅把老婆伺候的好,科长也是相当的满意。说来倒去就似乎两人还有一腿。
枫也知道,但是不问,平说,我这样帮你,没有道理,我陆续给你也不是小数目了,老妈老骂我白眼狼。如果你不是白眼狼的话,你就娶了我,帐就两清了。两全其美的事,其他人打着灯笼都碰不到的好事。枫说可以,就是还急需十万元周转。平说,我们一手交卡一手办证,枫照办。
平一手拿着二十万终于将自己嫁掉。
阿枫商海几经波折,终于将二十万变作了几百万。
房子两三套,车子换了好几茬,老婆呢?
枫不知何时在外面老婆孩子又一套了。当然平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不知道应当是最明智的事了。一旦知道了,摊开了,枫说,我从来就是利用你,你就是个跳板而已,你的底细他们不知,难道要我也装哑作聋,头顶几个大绿帽子还要给你陪不是,你还是原来的你,该干吗吗去,最好让我不要老是看到你。
平不哭不闹点头连声对不起,给老公点了香烟,又加安慰奖——灌了加有安眠药的酒,并直接关了他的手机。
第二天自个梳洗完毕,涂了粉,提了包,蹬了高跟鞋,开车直奔了老公的公司而去。
小周,帐上资金还有多少?
怎么了?
出大事了,老板不知怎么昨天晚上被人带走了,临走前嘱咐将所有帐上资金提出来,赶紧帮我弄一下。
小周试了一下,果然电话关机。
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事,一百多万全在了闰平的包里。
闰平就直奔了4s店去,订了一辆大奔也玩玩去。待枫第三天中午饿的醒来,饭后到公司转一圈,就气急败坏的回家。打了若干电话叫闰平回去好好谈谈。闰平也平心静气的回去了,二人复又客客气气。钱呢?我买车了。怎么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这婚随便离,平对森说,面无表情,象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反正,我不死,我也不离。
森说,我也再不打算娶。
钱这东西,情这东西,有时真他妈的不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