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伙子诗不错。远胜各类装逼的平静,光溜溜的平静。光鲜鲜领神马奖的写天空大地的,装隐士写什么佛系诗禅诗的,与之相比,狗屎不如。

时代如此,若连愤怒和热情都没有,那不属于是不是诗人的问题,而属于还是不是人的问题。

对诗人来说,独立是第一要。我们处在一个很坏的文学背景之下。许多年轻人迫不得已去各种依附。但不会长久。骨力属于那些努力独立的年轻人。看不清的,同样慢慢等着看。”(引自拙著《404诗章》自序诗论长文:《诗人像火焰一样敏感。他必须是灼热的》)

云南文山,邓斌,80后。云南原来有这么牛逼的诗人。

——小众 玄武

听夜(九首)

邓斌

听夜

这是我纸片一样的家乡的夜晚

开始还能听见孩子打闹

虫鸣或高或低

还有人谈笑、猜拳、争论

困顿的汽车马达隐隐约约

午夜之后就只剩下

风击打大地的声响和空旷的狗叫了

临近黎明,风停了狗安静了

鸡鸣此起彼伏

像布拉格广场上密集的枪声

车过黄昏

村庄在后退,河流在后退,天空在后退

光在后退。一切在拼命后退

石头仿佛要退回岩浆

金属仿佛要退回矿石

庄稼退回种子,道路退回原点

行人退回黎明前的荒野

我闭上眼睛不看它们

我把它们比喻祖国

齐奥塞斯库没有死

那只罗马尼亚野兽没有死

那枚子弹没有击散它的阴魂

它从日落的地方潜到日出的地方

更名改姓,披上羊皮继续收割

你听,它血色尖爪下大地的哀鸣

你听窒息的夜里雷动的掌声

断章

有一种重生叫绝望

有一盏明灯叫黑暗

向日葵

古老的家乡长满向日葵

整齐列队迎着太阳

像高举手臂的德国士兵

迎着土地那一朵呢?

那朵已被打落,那朵正在发芽

那朵不叫向日葵

我只爱那一朵

古老的家乡长满向日葵

古老家乡的向日葵一遍遍被收割

古老家乡的向日葵又要成熟

日记·抗战胜利纪念日

那天,我偷偷做了两件事——――

默念那群躺在谎言之外的

年轻忠魂之名

唱《义勇军进行曲》,摇摇晃晃

试图站起来

平凡的四月的午后

锁上窗户披上外衣,对着镜子整理表情

点上烟,装聋作哑,独自从被阉割的树下

漫无目的,沿被阉割的人行道

经过被阉割的书店、花店、杂货店

到达被阉割的广场

坐下,和被阉割的广告牌、宠物狗一起

听听被阉割的广播,晒晒被阉割的阳光

年轻情侣在被阉割的草地上沉醉

穿拖鞋的中年男人在被阉割的椅子上

睡得正酣,广场大妈的快三很刺耳

但我毫不担心他们会被吵醒

我打算在这里坐到天黑,然后去黑狐酒吧

喝到午夜,直到把吊灯看成太阳

直到感觉它在重金属中摇摇欲坠

回去的路上

我要对着天空呕吐,哭泣

我要摇醒一棵树,问它——春天

是否依然遥不可及?

日记七

清明。午后乏味得煎熬

我们把自己锁在防盗窗里

喝茶,压低声音谈论天气

想象不远处阳光正好

风从广播里来,感觉有些冷

朋友说明天会更冷

我慌忙关上窗子

生怕外面多嘴的鸟听懂我们的语言

街上不同颜色的车辆沉默疾驰

像不同形状的棺材

装着被封喉而亡的罪犯

正在赶往春天的墓地

飞鸟

无名的灰色的沉默的鸟

掠过车窗扎进暮色

在天边摇摇欲坠的秋日黄昏

瞬间血红一片

多美的鸟啊,美如新娘

美如打进死刑犯心脏的子弹

我想象自己是一杆枪

装满沉默的鸟,隐藏在春天的草丛里

邓斌,瑶族,1986年生,云南文山人。当过12年乡村教师,写诗10余年,不做作、不跟随、不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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