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从盛粮食的屋里钻出来时,鸽子早已经拍打着翅膀落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了。但是有一点我清楚,和鸽子在一起,多了些许安静。

生命里飞过一群鸽子

文/吴增波

融化的雪水从屋檐上滴滴答答落下,一群鸽子蹲在屋脊上梳理着羽毛。奶奶坐在堂屋当门的床沿上眯着眼,熟悉的河南坠子戏唱的是王天宝下苏州。这是许多年以前的场景了。

放下书包,我去粮仓里抓粮食。粮食是小麦,那年的收成很不好,该收麦时老天爷作怪,雨没完没了地下。天放晴时,小麦在麦杆上生了绿芽。后来,好些的麦子筛了又筛,选了又选,勉强交了公粮,余下的是发乌的瘪子麦了。

瘪子麦磨成面,是家人的主食,馒头吃起来有点苦味,有些粘牙。瘪子麦亦是鸽子的美味,鸽子很难饱餐一顿的,好在有我偷偷相助。平时,鸽子主要靠打野觅食度日。

抓粮食时如果让奶奶发现了,奶奶便骂,不要再喂了,不要再喂了,家里就这点粮食了,败家的小祖宗。

我不怕奶奶,奶奶不打人。骂就骂呗,又骂不掉我身上一块肉。

奶奶极节俭,若说她吝啬仿佛更为妥当。现在想想,也难怪,老人家是大灾年没饿死的人,对粮食的感情外人无法琢磨,也无法理解。

当我从盛粮食的屋里钻出来时,鸽子早已经拍打着翅膀落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了。它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咕咕叫,来来回回不停地穿梭,甚至已经开始争斗了。

看鸽子吃食是件很惬意的事,那种感觉,是心底流淌着欣慰与满足。

或许我是个弱者吧,更愿意与弱者为伍。我喜欢鸽子,不喜欢那头白尾巴尖的公牛。每次喂牛,我的心总是悬在嗓子眼。

公牛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天天喂它草料,也难免被它抵上八九次。所幸我早有防备,每次有惊无险,未伤及筋骨。

鸽子不同。我吹着口哨一伸手,它们便落在我的手上或肩上了。甚至,我一个肩上扛着一只鸽子,很神气地在大街上走,让小朋友们羡慕得要死。

后来,我上学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和鸽子。很长时间回家一趟,我发现鸽子越来越少了。

上学要花钱的。小鸽子会飞不久,父亲便趁着晚上捉了它们,剪掉一侧的翅膀,塞进鸡笼里,待第二天交给上门的鸽贩子。

每次从家里拿生活费,我会想到那些无助的小鸽子,一个个叽叽叫着挤在一起。钱多钱少都是沉甸甸的,那是亲人的希望与爱,还有一个个为之付出鲜活生命的小鸽子。那一刻,我感觉我是贼,我是杀害它们的凶手。

如今,我又重新养起鸽子。当然,生活还过得去,起码吃饭不愁了。我希望我能尊重它们的生命,给它们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每天看看鸽子在蓝天下飞,成了我很渴望的事。

家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迷恋鸽子,我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迷恋鸽子。但是有一点我清楚,和鸽子在一起,多了些许安静。

我问自己:是不是曾经的遗憾要在当下弥补,是不是我与鸽子的情缘未了,是不是性格使然嗜好如此?

说不好,或者是,或者不是。

夜深人静,无端生起一番感慨,那些过去的日子再也回不去。那些鸽子不在了,奶奶已不在人世,连以前的老屋也成了一片废墟。

恍然昨天。恍然隔世。

幼鸽开家,不宜早也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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