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父亲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平时常来常往、年年春节都互相走动的朋友有十二三个人,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的样子,我对父亲说:“有朋友真好!”“是不是朋友现在还看不出来,能走到最后的才是朋友。”父亲说。

父亲的朋友中,家里生活条件最好的当数孙伯伯。孙伯伯有两间门市部,卖百货。父亲常说,孙伯伯和伯母为人厚道,不管是朋友还是村人,去借钱借物的,只要张开了嘴,从不让人空手而归。我们姊妹四人上学读书就没少从孙伯伯那里借钱,送个本子拿支笔是常事。

上世纪80年代,人们普遍不富裕,家里有一辆摩托车已是奢侈品,但孙伯伯有一辆小货车,每逢朋友或村里有红白事,借车是免不了的,孙伯伯每次都热情出借,有时车里没油了,还把油加满。

一天清早,孙伯伯起得早,远远看见前边躺着一个人,他急急走过去,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血肉模糊地躺在路边。孙伯伯忙喊了妻子,帮忙把小伙子抬到车上,去了医院,垫付了医药费。事后,医生说要不是送来及时,小伙子就会流血而死。等小伙子醒过来,通知了家人,小伙子竟是朋友的亲侄子,朋友千恩万谢,说一辈子忘不了孙伯伯的救命之恩。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孙伯伯的商店在被拆除之列,拆迁办一通知,孙伯伯立即同意,“不能因为咱耽误政府的事”。因为房子上有些木料可以再利用,孙伯伯决定自己来拆,不幸就在这时发生了,孙伯伯不幸被掉落的一根檩条砸中了头部,不治身亡,年仅五十一岁。

出殡的时候,朋友都来了,一番唏嘘之后,便是安慰孙伯母。“以后有什么活,需要我们跑腿的,您说一声。”父亲带头说。其他朋友频频点头,随声附和。

孙伯伯的百日到了,十多个朋友来了七八个。

孙伯伯的周年到了,十多个朋友来了五六个。

孙伯伯的两周年到了,十多个朋友来了三个。

孙伯伯的三周年到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站着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个口口声声不忘救侄之恩的朋友,也消失了。

孙伯母看着孤单单的父亲和母亲,放声大哭,“你孙哥这辈子就交了你这一个朋友啊……”

聊城 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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