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妈妈和博士女儿同日同校毕业:坚持求学皆为一个男人

6月22日后,萨翠华和女儿冯芊玉的共同点又多了一个:医学研究生。

许多人见证了她们在广州中医药大学同一天戴帽的情形——硕士妈妈和博士女儿兴奋地在毕业典礼上摆合影pose。但绽放的笑容背后,是她们甚少讲述的对中医的执着,以及内心深埋的对家的守护和爱。

这来自于儿子及哥哥出生17个月后发现的不幸,也来自中医带给一家人的幸运。

这对澳洲华人母女克服了在广州学习的种种困难,也战胜了疾病过去给家庭带来的困扰。如今,学业有成的母女在悉尼开办了一家诊所,希望结合中西医所长帮助更多的人。

与中医的缘分,也因为爱的阐发,让这个家庭创造了美满的未来。

已经60岁的萨翠华特别开朗,喜欢和女儿冯芊玉“黏”在一起。当记者终于联系上毕业后已经回到悉尼家中的母女准备采访,萨翠华又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女儿回来,才一同讲述她们的经历。由于女儿中文不太好,两人断断续续地打字回复。

当晚采访一直持续到近十一点,记者担心打扰休息,没想到萨妈妈大度地说,“对于一个赶写论文的学生,十点不算什么”。而当记者问起广州的生活,提到广州日报社附近的上下九,萨翠华开心地回忆起来,“哈哈!朋友还带我们去那买过东西呢!”

而她的乐观和坚持,是博士女儿和大学毕业已经工作的儿子上过的最好的课程。

硕士妈妈和博士女儿同日同校毕业:坚持求学皆为一个男人

她们是母女 也是同学

萨翠华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时,已经56岁了。 她是从香港到澳大利亚的早期移民,一直在家做全职妈妈,她记得,“刚上课时天天做恶梦,延续了一个月。”

而那时,女儿冯芊玉已经在澳大利亚完成了整脊治疗专业的硕士学位。但2岁时就到悉尼生活,她的中文和中医基础都不好。

好在母女性格相近,对中医的兴趣也相同。过去,女儿的学校离家很近,母女经常“黏在一起”。两人生日只差一个星期,总能找到相近的话题。冯芊玉把和妈妈的关系称为“灵魂伴侣”。萨翠华也从未感觉到代沟,但“有点怕女儿上大学后会有代沟,所以都报医学”。

她们成为广州中医药大学和澳大利亚国际中医研究院联合培养的研究生班的同学,师从许能贵教授。

广州的学校生活让母女俩更亲了。“一同住宿舍,一起上自选课,上课一起讨论”,萨翠华回忆着过去的四年,“住宿舍时女儿会提点我重要事情,怕我忘记,而我还是做妈妈工作,照顾她的饮食。”

学习压力大偶尔使萨翠华诱发哮喘,这时女儿冯芊玉就像妈妈一样,禁止她吃生果或寒凉食物。对女儿,她赞不绝口,“一向成熟,处事比我细心”。

而一起学习的最大问题是女儿听不懂也看不懂中文。萨翠华就充当翻译,“上课一边听不太熟悉的国语,一边翻译给不太懂的女儿,翻译时又怕遗漏重要信息”,她一度“很吃力,很紧张”。

后来女儿能听懂一些了,她立刻感到轻松多了,说起一些哭笑不得的时刻。“女儿学用电脑翻译,结果出来的字句弄得我们笑翻了肚。”

四年的学习,让萨翠华越觉年轻。“和校园里的小女孩、小伙子走在一块,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课余时间,她们最喜欢去行书店、寻小吃。

萨翠华一字一句地敲打出回复,回忆着这段广州岁月的点滴。

她为儿子读中医、攻学位

萨翠华做全职妈妈三十多年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回到学校。

儿子17个月大时,被查出左侧微度脑瘫。萨翠华每周都要带他做物理治疗、职业治疗、言语治疗、儿科等。担心儿子行动不便,运动便成了家庭的重要活动;为了儿子将来在社会找工作,她又强迫他在学习方面用功。

做事要比人努力几倍,逐渐年长的儿子开始耍坏脾气,不断跟家人吵架,萨翠华一度很累,“要我跟他说教2、3小时才肯认错”。

而萨翠华仍然坚持寻医就诊,终于在儿子16岁那年,一位整脊医将其大部分问题解决了,儿子的脾气和学习能力改善很大。从那时开始,萨翠华对脑部功能很有兴趣,而冥冥中也相信中国博大精深的医与道可能有帮助,她开始看一些养生医学书籍。

2011年,儿子大学毕业,女儿刚入大学,而丈夫长年在瓦努阿图工作,一年回一两次, 萨翠华突然觉得很空虚。尽管闲时她也学日文、中国书画、木兰拳等,但儿女的成长似乎太快,她好像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了。

一次,在开放日参观澳大利亚中医学院后,她“出奇”地感兴趣,怕自己会退缩,就赶紧付了半年学费。萨翠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到学校,一边开车回家,一边后悔。“年纪大了,看书慢,写字慢,掉下书包30多年,真的没信心。”连正在跟她学木兰拳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学生都鼓励她,“我都80多了还在读书呢!”

四年后,萨翠华终于也和儿女一样本科毕业,她高兴地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载了第一顶方帽”。

越读越有兴趣,得知广州中医药大学开办澳州国际中医研究院,其中许能贵教授是研究针灸对脑部功能影响的路线,她和女儿又双双申请拜其门下。

写论文是萨翠华最痛苦的部分。“有太多资料要参考,哪些有用,哪些没用,不断作决定,很多时候犹豫不决,浪费时间,很有精神压力。”和女儿一起熬夜的萨翠华,秉着一股执念,让这顶方帽加上了深蓝色流苏。

她为哥哥选择一生从业方向

27岁的冯芊玉则穿上了“大红袍”,成为中医针灸方向的博士。而此前,她已经是澳大利亚的一名整脊医生。从医的志向,早在她13岁时就牢牢确定。

她比哥哥小3岁多。在年幼的她看来,动作不便而意志坚强、努力做事的哥哥近乎顽固。“哥哥认为他永远是对的。在他的世界和心中,只有对或错,黑色或白色。他会一直想着自己,而不去想别人。”争论一天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甚至会发生肢体冲突,冯芊玉常常在家里哭得很厉害。

直到冯芊玉见证整脊医学给哥哥带来的改变,她突然明白了许多。

“很多患有脑瘫、自闭症、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和其他症状的孩子总是很固执。这是因为他们的颅骨紧紧堵在一起,骨头不能移动和呼吸,没有直脊椎,导致血液流动不足,脑脊液从人体流向大脑。”她发现,治疗过程中和治疗后的几年,哥哥更有爱了。“如果有争论,他会明白为什么错了。思想更加清晰简洁,会开始思考别人,走路的姿势也更直了。”更重要的是,“他更加快乐了。”家中的气氛终于轻松一些。

16岁,高中毕业的冯芊玉立志做一名整脊师,帮助更多像哥哥一样的人。她上了哥哥就读的麦考瑞大学,顺利攻下硕士学位,成为澳大利亚注册脊椎治疗师。

母亲学习中医时,母女讨论了许多关于康复的想法。见到广州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后,冯芊玉决定攻读针灸推拿学的医学博士学位。“想汇集东西方文化的治疗技术,以整体方式治疗患者。”

她跟着广州的老师学习中医的基本知识。“刚开始很难明白,幸好老师常常问询,妈妈也天天跟我说。”她也在老师的引导下学习用普通话发消息。

有时在街上或餐厅看见面色比较差或有病容的人,冯芊玉也学着从中医角度分析,“面色黄,可能是脾有事,由于肥胖乱吃东西伤脾所致。”听到她有条有理地分析,妈妈萨翠华也会心地微笑。

硕士妈妈和博士女儿同日同校毕业:坚持求学皆为一个男人

(萨翠华与儿女的合影)

“幸好我们没放弃”

母女俩兼职学习,用4年时间完成了各自学业,基础课、临床实习在广州,一部分时间在悉尼。令母女都很欣慰的是,读书的这些年,家中的两位男士也分担了不少。

在瓦努阿图工作的丈夫每天晚上都会和萨翠华通电话报平安、谈家事。对于母女同读书,丈夫没有反对,只担心留下儿子一人会孤单。

萨翠华很感激家中两位男士的体谅与支持。“我先生负责赚钱。回家时更体贴,我们忙写论文时,他兼做家务,让我们可以专心完成学业。”60岁的萨妈妈刚和丈夫通完话,“我的感动,难以言传。”

而接受中医整脊治疗之后,儿子不但学习能力提高,不再用强迫,脾气也温和了很多。“他大学毕业,学会驾车,自己找了工作,会做饭,还为我处理很多事情。”完成主要疗程时,儿子懂事地对萨翠华说:“妈妈,幸好你没放弃我。”

今年31岁的他,已经是当地医院的一名社工。“他说可以照顾自己,虽有不舍也赞成我们报读。”想起儿子的努力,萨翠华心里一紧,又无比感激,“我真是个幸运的人!”而受到鼓舞的儿子也向她看齐,半工半读,希望完成硕士学位。

两年前,母女俩在悉尼开了一家诊所,用整脊结合中医诒疗,部分病人是自闭症、脑瘫或活跃症。每次有母亲带孩子来诊都会跟萨翠华诉说,“他们知道我会明白。”

几天前,母女回到了悉尼,希望用所学治疗更多有类似问题的孩子。“不单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他们的家庭。我作为一个微度脑瘫儿的妈妈,很明白家庭所受的痛苦,既然有医生治疗我的儿子,我也希望尽力帮有需要的人。”萨翠华的言语朴实,却透出一股坚定。

她还希望回到广州。“待我想好下一个研究项目就会报读博士。”只是,现在开诊所,天天和女儿相见,“女儿不在身边,我或许会失落不习惯。”

女儿冯芊玉也非常感谢中医和针灸。她继承萨翠华的愿望,“希望继续使用我一生中学到的技术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对话母女:广州读书让我们眼界大开

广州日报:在广州几年的学习生活,有没有一些难忘的回忆?

萨翠华:一起在广州学习令我觉得年轻,住在宿舍(比家简单很多)都能习惯,跟著在校园走的小女孩、小伙子,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广州日报:学习之外,平常最喜欢去哪些地方?

萨翠华:我们在广州时喜欢行书店,那里的书又多又便宜,还会到处找吃的,尤其是传统点心小食,这可以让女儿多了解广州的饮食文化。她最爱吃刀拍青瓜,新鲜淮山、百合及银记生菜冬菇肠粉。

广州日报:在中国学习中医和在澳洲学习中医,有什么不同?

萨翠华:我在澳学中医是本科,从基本学起,当地的中医不能开西药。我在广州是研究生,比较专注自己的研究方向,针灸方面,澳洲用疗法也比中国少,像蜂针之类就不能用,所以广州读书令我们眼界大开。

广州日报:您把儿女都送进了大学,您自己也读到中医硕士,您有什么感受?

萨翠华:我们在外国教孩子都不严格,我对他们的唯一要求是不要轻言放弃,放弃就永远不会成功。

我的儿女长大了当然很高兴,我没期望他们名成利就,只要他们以所学的回馈社会,能帮助别人,就不枉所有栽培他们的人一翻心血。

——对话澳洲国际中医研究院杜亦旭院长

母女事迹将影响更多人回祖国学中医

广州日报:推动中医在海外联合培养人才的背景是什么?

杜亦旭:澳洲立法要求,2012年7月1日起,在澳洲从事中医药行业人员必须在联邦卫生部设立的澳大利亚中医管理局注册。在中医注册过程中,受到本地主流医学即西医的极大阻力,在澳洲拥有博硕士学位的中医医生比较少,我们当时想如果能先提高中医医生的学位水平,再和主流医学执业人士沟通交流,中医学会逐渐得到他们的认可,这应该是中医在海外的推广发展的最好模式之一。

办学过程中,我们特别留意从小在澳洲长大、读与医学有关的大学毕业生,鼓励他们来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在这样的考虑下,促成了她们一起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母亲读硕士、女儿读博士,她们的事迹必将影响着更多的澳籍人士回祖国学习中医。

广州日报:培养的中医学毕业生目前的情况怎样?

杜亦旭:联合培养澳籍硕士、博士研究生,已经为本地培养了好几届高水平的中医药专业人才了,绝大多数毕业生已经在诊所独当一面或者在大学当老师。

这些毕业生将来会成为当地中医的顶梁柱,为祖国医学对外进一步发展创造良好环境。

广州日报:中医在澳洲的普遍接受度怎样?

杜亦旭:比较其它国家,澳洲的中医发展相对很好,澳洲联邦政府已经立法注册中医医生,与西医等注册在同一个部门,都属于澳大利亚联邦卫生部管理。好处就是我们的地位提高了,被正式认可了,不好就是被管理了以后,书写病历等各方面要求都很严了。

澳洲有将近5000位中医,越来越多的人在得不到西医有效治疗后都会来找中医进行治疗,针灸、中药都可以接受。当地的中医还在努力将中医理念、中国文化更多地渗透,但通过公费医疗系统报销中医还需要时间。我们培养研究生,会在更高层次上推动中医药进入主流医学。

广州日报:同时带母女两个学生是第一次吗?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杜亦旭:办学至今,萨翠华母女是仅有的一对母女同时上学,我挺佩服萨翠华的学习精神,她有一种不服输的和勇往直前的精神,愿意为了目标付出时间和金钱,对我们和老师非常尊重和信任。

冯芊玉是妈妈的乖女儿,中文从听不懂到听懂,付出了很多精力,她本身是接受西方教育的,本科和硕士学历都是西方医学,能在母亲的影响下热衷于中西医结合治疗疾病,这一点本身就很不简单。要知道在国外西医是主流医学,就因为她们这么开放的思维和努力的精神,我想将来她们会帮助到很多悉尼当地的患者。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杨逸男

图/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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