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8、《中国篆刻丛刊》第二六卷-赵之谦(一),P113,小林斗盦 编,日本二玄社刊行,1982年。作为史上罕见的全面型艺术大师,赵之谦的艺术生命十分短暂,篆刻的生命更加如此,自同治壬戌一心打开局面,想“为六百年来摹印家立一门户”,到四十四岁停止篆刻创作,也就短短十来年的时间。

清宁——金石篆刻艺术

6月2日(周日)下午2:30

同治壬戌:赵之谦的不忍与转变

咸丰十一年辛酉,1861年春,三十三岁的落魄书生赵之谦辞别绍兴的妻女,前往温州讨生活。前一年,太平军入杭州,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缪梓壮烈战死,原在缪梓幕府中的赵之谦一下子失去依靠,不得不回到家乡,重新调整人生的方向。只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和妻女的告别竟然成永诀:同治元年壬戌(1862),身在福州的赵之谦从久违的家书中得知妻子及两个女儿已先后病逝于绍兴,自此,他仅剩一女,“家破人亡,乃号悲盫”,一段孤苦的人生刚刚开始。

▲ 赵之谦(1829-1884)

同治元年壬戌应该是赵之谦一生中最为刻骨铭心的时间节点,此时三十四岁的他,除了中了乡试成了举人,实在一无所有。万念俱灰是难免的,但显然他还不准备放弃,他的心中还有太多挂念——这份挂念夹杂着世俗的功名和自我的艺术,都等待着他去完成。这年闰八月,他用杜甫《自京赴奉先永怀五百字》中句刻的“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朱文印,正是这种“不忍”心态的真实反应,在边款中,他将这份不甘心的心迹表达得更加明显:

“悲盦居士辛酉以后万念俱灰,不敢求死者,尚冀走京师,依日月之光,尽犬马之用,不幸穷且老,亦愈乎偷息贼中,负国辱亲,刻此两言,以明其志,少陵可作,未必恶予僭也。同治元年闰八月十日记。”

“偷息贼中,负国辱亲”,“不幸穷且老”,人生本已经无可挂念,之所以还不想死,无非就是希望能北上京师取得功名,为皇帝及天下苍生“尽犬马之用”。这种矛盾又强烈的心情,还表现在一个月后他刻的另一方印中。那方印印文“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边款中说:

“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尚怀抱”

同样是感伤的悲叹中难忘功名的抱负。如果纵观赵之谦此后的人生轨迹来观察,我们都知道他的功名之路其实很不成功,三十五岁到京城,四十四岁分发江西当地方小官,五十六岁老死南城任上,最后真正让他流芳百世的,是他天才的艺术而不是什么丰功伟业。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种在世俗与艺术之间的矛盾心境,造就了最为真实的赵之谦。于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而言,矛盾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家国的不幸,有时候反而成了重要的精神营养。

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赵之谦的艺术悄然转向。十二月,他搭乘洋轮北上京城,终于开启了“走京师,依日月之光”的日子。这段生活让他与沈树镛、魏锡曾、胡澍等人有了更加频繁的接触,开豁眼界,研讨学术,艺术上的进境自然也水到渠成。 在他后来写给友人秦勉锄的信中曾说:“弟在三十前后,自觉书画篆刻尚无是处,壬戌以后,一心开辟道路,打开新局”。可见,于赵之谦的艺术而言,同治壬戌同样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此后他虽然还一直在为功名而奔波劳碌,但在艺术上也开始主动发力,从此进入一生中最为黄金的创作时期。“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朱文印就是那个关键的开端。

赵之谦刻 “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寿山高山石自用印章

印文: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

边款:悲盦居士辛酉以后,万念具灰,不敢求死者,尚冀走京师,依日月 之光,尽犬马之用,不幸穷且老,亦愈乎偷息贼中,负国辱亲,刻此两 言,以明其志,少陵可作,未必恶予僭也。同治元年闰八月十日记。

观跋:此为悲翁最精之作,己丑谷雨节日,福厂拜观于方氏唐经室,刻此 以识景仰。

3.6×3.6×6.5 cm

出版:

1、《二金蜨堂印谱》第一册,P22,傅栻辑,1877年钤印本。

2、《传朴堂藏印箐华》卷十二,P15,葛昌楹辑,1925年钤印本。

3、《吴赵印存》卷八,P1,葛昌楹辑,1931年钤印本。

4、《丁丑劫余》第十七册,P8,丁辅之、高络园、俞序文、葛昌 楹辑,1937年钤印本。

5、《明清名人刻印汇存》卷十,P1,葛昌楹、胡佐卿辑,1944年 钤印本。

6、《晚清四大家印谱》第二卷,P28,方节盦辑,宣和印社刊行, 1951年。

7、《明清篆刻流派印谱》P198,方去疾编,上海书画出版社刊行,1980年。

8、《中国篆刻丛刊》第二六卷-赵之谦(一),P113,小林斗盦 编,日本二玄社刊行,1982年。

9、《中国闲章艺术集锦》P372,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1992年6月。

10、《续印史留遗》第三册,P13,现代中国艺术中心刊行,1996年。

11、《中国玺印篆刻全集》第四册,P152,茅子良编,上海书画出 版社刊行,1999年。

12、《篆刻全集》第七册,P40,小林斗盦编,日本二玄社刊行, 2001年。

13、《斗盦藏印》P117,谦慎书道会刊行,2005年。

14、《日中书法の伝承》P178,谦慎书道会刊行,2008年8月。

15、《怀玉印室藏印选》P129,北斗文会刊行,2009年11月。

备注:怀玉印室旧藏。

赵之谦年轻时的篆刻多取法浙派,继而皖派、汉人,此印印风还是有邓石如、吴让之的影子,用篆则在二李和邓吴之间,婀娜圆润中得劲挺之意;刀法以冲刀深入为主,刚猛迅捷,极见腕力;在布局上则更加注重虚实关系的营造:“生”字稍往左偏以留出右边空间,与最后一个字“诀”下方的空间形成对角呼应;“逢”字重心提高留出下方空间,与“永”字左下方空间同样形成对角呼应。这种通过字的移位与避让来取得空间营造与呼应效果的手法,在赵之谦后来的很多作品中都可以经常见到。这当然跟他对印面空间的独特理解有关,同时,这也是他天分的使然:不喜欢一味均匀,而更倾向于在跌宕中取得美妙的平衡。

此印的另一个特点是边款。赵之谦早年书法学颜,而奠定他一生书画印最成熟基调的是魏碑,他对于魏碑真正全面深入的研习,也是在这段时间开始的。此印款字书法与他同年所书《和钱子奇感事诗》颇类似,颜体的气息还时隐时现,而魏碑的意趣已慢慢渗透其中。

作为史上罕见的全面型艺术大师,赵之谦的艺术生命十分短暂,篆刻的生命更加如此,自同治壬戌一心打开局面,想“为六百年来摹印家立一门户”,到四十四岁停止篆刻创作,也就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年轻时候他取法汉人、融合浙皖两派,此后博观约取,广泛吸取秦汉及六朝权量、诏版、钱币甚至瓦当的字形入印(尤其是白文),笔法、字法、章法的变化越来越新异,可以说,赵之谦从未成熟,每个时期的他都是不同的。但天才的过人之处便在于,他的艺术往往能摆脱“发展”的基本规律,在每个时期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那个时期的想法,这些想法未必完全成熟,但绝对鲜活,绝对动人——而这,不正是艺术最可贵的地方吗?

王福厂在这方印的观款中说:“此为悲翁最精之作”。这不仅仅后辈是景仰之意,更是知者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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