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多鹤,严歌苓插入人性的一把匕首

文/2H青年

01

黄集伟说,看严歌苓写战争、杀戮、横尸遍野,笔触苍凉老辣。

文字娴熟,浓墨重彩如同列宾油画,笔墨修炼到这个份上,不再是笔墨,是胸怀。

荡胸生层云。气象最要紧。

我总觉得,他说得终归有些模糊。

毕竟,沉浸在一部小说里,忘了时间,才是件具体而奢侈的事。

02

小说中的代浪村,几千日籍村民长途逃难,血流成河。我的心中,竟无想象中的同情。

好几千人,活下来的,只不过十分之一。

闪电般,心里,竟然隐隐闪过一丝轻微,莫名的快意。

想想那场侵华战争,有多少我的同胞,死的时候,连个名字也没留下,只是个数字。对这些日本人,我实在生不出悲悯。

记下这样的一闪念,是想如实记下我的矛盾,纠结。

战争邪恶,百姓无辜。可是,战争机器一开动,哪个零件敢标榜与自己无关?

03

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

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漫长,长到处在这个链条每一环节的人都看不到链条全貌时,链条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理由觉得自己无辜。

众生慈悲,众生平等。我却,说服不了自己。

这场侵略,每个日本人都是罪人,都该赎罪,他们应该付出代价。

所以,竹内多鹤被朱家买回,是她的荣幸,她应该赎罪。我并不赞同女性就是生育工具,但多鹤没得选。

这样说,心有不忍。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未免过于沉重,有些不讲理。可我还是要这么说,即使内心仍然纠结。

04

浸入情节,我已忘了多鹤是日本人,把她当做中国女子。

看她一次又一次回想起,被装在麻袋里带回朱家,第一眼见到二孩的诸般细节,我的感受不尽相同,悲喜起伏。

一次一次慢镜头一样回放,有颜色,有声音,有气味,画面感刺目。

如果,我心疼多鹤,实际上,我更心疼小环。

拥有和享有,在她和多鹤身上得到了很残忍的辨析。

她有丈夫,有孩子,有爱情。

可实际上,她一无所有。一辈子,她热闹在孤独里,寂寞在热闹里。

读到红卫兵的年代,心里沉了块石头,闷。想起了《亮剑》中的赵刚和李云龙夫妇。

05

这个世界本身复杂。更复杂的,却是这个世界中的人。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小石和小彭,一开始,纯真美好。慢慢地,竟然,都想从多鹤身上占占便宜,面目全非。

小石死了,算是解脱。小彭成了彭主任,更加可怕。

丫头懂事听话,最让三个大人省心。可内心里,她小心翼翼,极度敏感,纷杂混乱,让人心酸。

运动中的多鹤,成为侨民的多鹤,生身母亲,只是换了个标签。大孩面对时,态度便截然不同。这薄情和叹息,入骨三分。

06

年代戏,内心剧。生活不是电影,却比电影更真实。

一个个细枝末节,一句句家常话语,甚至只是姿势,眼神,叹息,沉默,表象浅白,不动声色。铺陈人性的诡杂和欲望,满满当当。让人难以忽视,留存心底。

最可爱的,是人。最可怕的,也同样是人。爱恨交织,悲喜交加。

生活总是由这些东西构成,一个个名字,一件件具体的事情,昨日,今天,可以预想却想不准的明日。混沌之中,扯出一根线,便被那些复杂的结挡住。

不如从小说里,从影像里,看几眼进去。不管是《天浴》里的文秀,还是《霸王别姬》里的蝶衣,有些事我们做过,只是假装都忘记。或者,不愿意再面对。

读小说,最要命的,是明明认出了自己,却不敢相认,任他穿越而来,又落寞孤独,擦肩而去。幸好,那个自己,总会在不同的时刻,等在同一个地点。

锲而不舍的执着和轮回,终会抱头相认,哭成刚出生的孩子。

严歌苓的文字,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洗尽铅华,各种气味却浓烈酽厚,渗入毛孔,直刺心脏。

读完最后一个字,大脑空白。回过神来,窗外下起大雨。

倾盆,如注,瓢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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