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爱玲极其冷静的叙述完这篇小说,留给我们的是一个非常具有艺术张力的作品,极其广阔的阐释空间,试想,我们一旦看到作者突然站出来,对主人公的人生做一个总结,甚至是批判,那这篇作品还有值得探讨的空间。自现代小说出现以来,这种写作方式逐渐的都被作者抛弃,因为作者的态度往往具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如果强加给作品,就会让作品出现艺术局限性。

我们要学习和借鉴作家们的写作技巧和风格,首先必须要会对其作品,有一个理论解析能力。这种解析,可以小到一句话的拆解分析,如通过修辞以及语法这些理论框架来完成,大到整篇小说也可以这样,通过理论来进行拆解赏析品鉴。

文学理论对于作品赏析和写作借鉴的意义:

比如我们看到西方文论中,关于《小说修辞学》还有《小说叙事学》等等这样的理论著述,其本身对小说的理论分析,如同我们对简单的词句分析一样,有着相似的艺术解读和分析目的。

解析叙述态度如何决定小说的艺术价值,学习张爱玲小说的叙事技巧

我们如果不通过文学理论进行作品的“肢解”,我们阅读得到的一个作品的整体形象,其实是一个抽象的整体,这样我们如果要借鉴和学习,也会遇到不同程度的,无法完全充分的“消化”问题。想借鉴这些文学作品,就像我们吃饭,要通过各种方式嚼细才行。

今天我就拿这篇张爱玲的《第一炉香》,来进行其叙述态度和语调的对比分析。有些作品我是做过多次的进行过解读,往往是通过多个角度,多种方式来完成的。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是具有无限挖掘的艺术特征。

而我栏目注重的是如何的学习和借鉴,而不是对文学作品做出价值评断,去呈现一种裁判的角色。更多是想透过各种各样的作品,来获得他们的长处,从而可以随用随取的借鉴它们。毕竟任何作品都有可以借鉴和学习的地方,不在乎作品好坏,也不在乎作者的人品问题。

经过我手的作品,一般都会被我“大卸八块”,其目的就是有利于我们,对其作品的文学写作,和文学艺术为目的的审美阅读,对其艺术精华进行充分的“咀嚼和消化”。

关于叙事艺术,除了和之前那样,我们对作品进行分层,但这仅仅是对单一作品进行解构,要想看出美,看出特点,就需要我们对比,只有对比,我们才能看出一部作品的艺术特色。

有时我们觉得自己不对比,而是纯欣赏,其实往往这样纯粹的不对比是不存在的,只是我们的对比过程,已经被我们忽视了。比如我们看到一个黑人,一眼就看到他不符合我们的审美经验,自以为没有对比,但对比的过程是潜意识来完成的。因为他们同肤色的人,就不会发现他们的问题,这就是一种潜意识的对比。

解析叙述态度如何决定小说的艺术价值,学习张爱玲小说的叙事技巧

文学作品,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比,就是因为我们潜意识已经完成了,而要借鉴和学习,我们就必须把这种潜意识的对比,拿到我们“台面”上来,进行理论化的解构,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是如何的对比,我们才能在后面的写作过程中来利用。否则只能通过潜意识来利用,那就由不得自己,只能依靠所谓的灵感,那种灵感是不受客观环境控制的,来去无踪,急了你会抓狂。

我们过去的短篇小说,也就是在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之前的小说,如《三言二拍》,如《儒林外史》,这些都可以和张爱玲这篇作品,在叙事学角度上进行对比。虽然《儒林外史》是长篇,但其实它是有很多小故事连缀而成。

叙述态度对作品艺术的影响:

大家可以凭直觉的想一想,关于张爱玲这篇小说相似的写一个女人堕落的故事。如果放回之前的叙事习惯,会出现什么样的情节可能性?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最大的特点是一个女孩的堕落,最后并没有出现一个故事的转折,这一点是很特别的。甚至有读者竟然读出葛薇龙和乔琪以后会过得很幸福,这其实都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种失落心情,不想看到这样悲凉的故事结局而已。

在过去的小说里,人变坏得有个理由,然后再有个人出来拯救她们,或改变这种悲凉结局。比如刚才我举的那个例子,得有个好的结果读者才会感到欣慰,这样似乎才是合情合理的,这是我们过去看过几乎所有作品,都必须有的套路。

我们知道这种感觉和认识是普遍存在的,但我们不知道这在理论上,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我说的潜意识对比,我们必须把这种潜意识的抽象对比进行具象化的解析。

其实这是一个叙述态度的范畴,也就是说小说里一旦有少女堕落的故事情节,必然要有一个人出来拯救她们,这是一个作者的态度问题。也就是说作者写这篇小说时,他自己是站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之上。作者是否和你一样,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故事结局,和故事本来应该有什么样的结局,这两者的逻辑关系,在于艺术创作这里是很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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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站作者的位置不对,就容易说些空话、大话。比如站在道德高点来看待整个情节,他认为那个女孩是堕落的,需要有人告诉她,她的人生应该怎样。这其实已经完全脱离情节了,变成了一种家长式的说教,而并不是小说主人公和其他角色的态度,不是故事情节的自身演变。因此会出现结局有人出面来拯救这样的人,完成一个大团圆故事结局。

关于这一点,我之前在关于小说悲剧的理论解读中也提起过,大团圆的结局与悲剧的结局不同点,其中就有一个作者叙述态度的问题。就是作者是站在道德或者是集体的一面,还是站在小说中的主人公和角色那一面,这一点很关键。

往往前者,就是以大团圆结局的故事,作者都站在了集体意识的一面,站在了道德的一面,因此故事就变得倾向于了说教,而脱离了现实和艺术本身,这就是很多作品艺术瑕疵的根本。

在这里大家要清楚一点:并不是说大团圆结局损害了艺术本身,而是在这种结局背后隐藏的作者叙述态度,他站在了一个非艺术的立场上,从而造成了艺术的瑕疵,这是很多读者原来所容易混淆的。

张爱玲在作品里的叙述态度和语调:

而《第一炉香》,作为刚刚二十出头的张爱玲,她在自己这部成名作里就表现出了一种“艺术大家”的风范,我们看到,她在整篇小说中的叙述语调是非常的冷静,客观。

虽然她在作品里继续沿用了过去“拟书场”的开篇,用一炉沉香开始讲一个故事,就如我们之前话本小说里“话说……”开篇一样,旦作者仅仅是借用这种风格。过去那种“拟书场”小说叙事方式,一般都是采用全知视角,而张爱玲却用了第三人称的限知视角,这是最大的叙事区别,我们可以看到,在这篇小说,仅仅开始第一段到第五段是全知视角。

“在故事的开端,葛薇龙…….”这是一句很明显的全知视角开篇,而到了第六段:“姑母这里的娘姨大姐们….薇龙肚里不由的纳罕起来……”这就开始转入了第三人称的限知视角。从之后的内容里,我们看不到作者对作品进行任何的议论。而我们随便看看《三言二拍》里的一篇小说,如大家熟悉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内容:

却说李公子,风流少年,未逢美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真是个恩深似海恩无底,义重如山义更高。

随便挑出一段,就有明显的一种作者判断态度在里面,而非故事角色的心理状态,也不是环境的旁白,直接就是一种价值判断。自现代小说出现以来,这种写作方式逐渐的都被作者抛弃,因为作者的态度往往具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如果强加给作品,就会让作品出现艺术局限性。

解析叙述态度如何决定小说的艺术价值,学习张爱玲小说的叙事技巧

这种现象在当代小说中也曾出现过,就是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个集体无意识的年代,这种局限尤为严重。直到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之后,就很少再有作者,用叙事态度直接的干预和判断作品人物。因为这个干预往往不容易把握好,反而还会极大地损害其艺术价值。

在《第一炉香》的小说里,我们找不到作者的任何态度痕迹,所有的叙述态度都隐含在了意象和意境之中,这是一种非常艺术化的表达方式。

如果说作者的态度就是不干预作品,不让自己的主观情绪参与到作品当中去,那作者表现出的语调就非常的冷漠,超然。完全不和作者的实际年龄相符,表现出的那种冷静看世界的态度,那种对欲望毁灭人生的淡然,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小说,那种站在上帝的视角看芸芸众生,总以为哪些是应该错,哪些应该是对,非要告诉你。

这一段香港故事,就在这里结束……薇龙的一炉香,也就快烧完了。

张爱玲极其冷静的叙述完这篇小说,留给我们的是一个非常具有艺术张力的作品,极其广阔的阐释空间,试想,我们一旦看到作者突然站出来,对主人公的人生做一个总结,甚至是批判,那这篇作品还有值得探讨的空间?

尾声:这就是艺术,有着不同空间,不同时间的可阐释性,比如鲁迅笔下的“阿Q”,那个年代象征的是哪些人,这个年代又可以象征哪些人。没有因为空间和时间的变化而僵化终结,有了这种不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的艺术的生命力,艺术才可称之为经典。

文: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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