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人的一辈子,谁都不是始终住在一所房子里的。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生活条件,种种原因,搬家,怎么也得几次吧!

房子,都是越换越好,越来越宽敞亮堂。但是记忆里,还是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印象最深。

打记事儿起,我家住在屯子的后半截儿,把着康白公路,当时还没铺设板儿道,是砂石路。我家住道南,东边是一条南北贯通的小路,再往东有两家,老裴家和我三大爷家,再过一条小路,是李明才家,之后就到屯子头儿了!

我家住的是三间连脊的土房,还是跟别人家一起住,他家姓邹,家里三个孩子,住西边一间,我家三口人,住东边一间。两家共用一个大厨房,灶台是连着屋里的土炕的。想想当时,虽然挤巴,可也不失热闹儿。尤其是邹大娘一做好吃的,趴人家锅台边,恨不得哈喇子都能淌人家锅里去。每每这时,邹大娘不管多少,总能分给我一点,有好吃的,就给我送一碗。

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那房子,是我爸花了一千一百块钱,从我们屯儿张书记手里买的。屋里是老式的南北炕,因为房子太旧,北边那铺炕始终没扒,没有下屋,就把一些农具和不用的破烂儿堆在了北炕上,晚上睡觉,你就能感觉到那些“勤劳”的小耗子出没。“吱吱”的发出叫声,咱不知道他们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还是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

对于老房子来讲,夏天和冬天都是最不好过的。

夏天。外面大雨屋里中雨,外面晴天屋里小雨。

被褥被淋湿都是经常事儿。妈妈结婚时的炕檎,上面一层是纤维板,被雨水泡的,大河塄小圈儿的,原本平整的板子都变了形。炕上,地下,柜盖,窗台……盆盆罐罐儿,满屋都是。

三姑家的小表哥来屯子串门,从来不在我家住,他害怕房子塌了,他说,“那要是跑不出来,可咋整?”

我还记得有一次下雨,爸妈把我送到一个亲戚家住。第二天一大早,亲戚把我扒拉醒,叫我起来回家,让我看看我爸妈被没被砸死?那时,我怎么也有七八岁了,回家把这话跟我妈一学,我妈抱着我一顿哭。其实,说到底,不就是人穷,人家瞧不起吗?连自己的直近亲属都不行。

冬天。头天晚上放一碗凉水,第二天早上冻实心了。

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家里支上铁炉子,都烧不上几回。因为没有钱,买不起煤,就一垧多地苞米瓤子,还想留到年跟前儿再烧。屋里能取暖的只有一铺火炕。傍眼擦黑儿了,我妈抱回来新苞米杆子,扒下来苞米叶子和稍儿,塞在炕洞子里,点着。两捆也扒不下来太多叶子,青杆子还得送出去靠墙根儿码好。好多时候,里面的柴禾刚被点着没多久,从攮灶子里“噌”家伙窜出来一物,原来是家里的小狗崽儿进去取暖了。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只敢露出个脑袋。水管子被冻住,是常有的。起初冻得不太深,用苞米杆子燎燎还能来水,天气越来越冷,到后来干脆不燎了,等到开春儿自己就化透了。只是这期间,母亲得去邻居家拎水吃,为此,母亲总会跟父亲磨叨,听烦了,父亲就摔门而去。

老感觉小时候的气温比现在低,就连雪都比现在下的深。已经不记得那样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了。

老房子地势特别低,跟后面的村公路高低相差半米多。冬天,我爸给了一块长方形的木块,坐在屁股底下,从路上顺着斜坡儿能滑到我家后墙跟。夏天要是雨水大点,水能没过三大爷家的墙头。可是有一点好处,别人家停水,我家不停,前后杆儿,就我家跟邹大爷家有水。跟前的邻居都来我们这挑水。

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地势低,那边的园子种啥都容易被淹。唯独大辣椒,年年种,年年丰收。我爱吃生的大辣椒,趁我妈不注意,溜进园子趴在垄沟吃。起初,我妈以为是耗子把辣椒给嗑了。一寻思,耗子再会吃,也不可能把辣椒籽和筋完完整整的留在辣椒尾巴上啊。

三大爷那边的园子靠墙边种的是黄烟。到了秋天,烟叶子都劈下来晒干了,秧上还有烟籽儿,撅一株挨个包儿捏一遍,把籽倒出来,放嘴里一嚼,说不出来的一股香。

1998年春天,父亲花了“天价”在屯子第二趟杆儿买了两间砖房,还是连脊的。为此,他背了七年的债。好在我们躲过了那年夏天的雨季。那个房子的窝儿,被我们屯的贾兽医买去,盖了三间大房子。再后来,我家又买了西院李大爷家的三间房,母亲也终于住上了盼望已久的独门独院。

老房子,有老房子的苦,老房子,也有老房子的乐。想想那些年,跟在父亲屁股后,他走一步我跑两步的情形,还是觉得小时候好,还是觉得老房子好。

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小时候很苦,为什么回忆不觉苦(作者:于海波)

此刻,我的记忆在游走:老房子的火炕上,是一瓢冻梨,半盆瓜子和一把糖块;14寸黑白熊猫电视机里播放着1997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母亲在热气腾腾的外屋地忙活着,锅里煮着白白胖胖的芹菜馅儿饺子;父亲在院子里刚刚点着一卦一百响的大地红;我身穿一套粉色黑点的新衣裳,手里拿的是一块蜡纸包的两毛钱雪糕,嘴里喊着: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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