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辛苦了！

此时，是新疆的清晨，你已在豫东的故乡开始忙碌了。

我无法跟你联系，估计父亲也已坐在门口正跟叔叔们拉家常，哥哥们外出打工不在身边，只有大姐大哥和嫂嫂们在您身边，还有你的孙子和重孙。我知道你不会闲着，这会估计又到谁家去带重孙了。

这些年，我时常会睡不着觉，会异常地思念故乡，想念你和父亲。

自从当兵离开家乡，每年除了一次探亲假，就再也没回过家，陪你的日子实在有限。随着时光的流逝，家乡变成了故乡，转眼间，我已在新疆生活了近三十年，屈指算算，回到你身边的日子，根本不足两年。既然选择了远方，就是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情愿或不情愿，这只是人类在生存中的一种命运。

妈妈，你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大家庭，不仅养育了八个儿女，还有二十三个孙子及外孙，至于有多少重孙，我还真的不清楚。我知道，再过三年，你就到了九十岁高龄。仅仅这一点，你和父亲无愧于劳苦功高，值得这个大家族骄傲与自豪。

对于故乡的记忆，只是停留在十八岁以前，之后的便是零碎的片段。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有着我很多童年和少年的记忆，相比我大姐出生的那个年代，我已经是很幸福了。妈妈，我曾听大姐说过，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时，饥饿是家常便饭，就连树叶树皮都会被吃光，你为了想办法不让姐姐哥哥们挨饿，到处寻找能吃的东西，经常自己饿晕在家门口。

妈妈，至今我还记得你做的榆树皮洛馍，尽管洛馍里有点盐，几乎不见油腥味，但真的还是很香很香。大概在我记事那年，你领着我到砍伐倒的榆树跟前，用刀把榆树的老皮给砍掉，然后把里面白白的一层皮剥下来，再剁成一段一段的，放在太阳下暴晒，等彻底晒干，你就在石头舀子里，使劲把白榆树皮砸磨成碎面，就像面粉一样，最后掺水加点盐巴和成面团，再用小擀面杖擀成面饼，等用柴火把铁锅烧热，锅底放上一点油，再把生面饼放进锅里，看好火候，并不断地上下翻动，大约几分钟的时间，热腾腾的洛馍就好了。

这种榆树皮做的洛馍，刚出锅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颜色金黄，外焦里嫩，吃到嘴里感觉很筋，味道真的别具一格。仔细想想，我已经快四十年没有吃过榆树皮做的洛馍了。妈妈，你肯定不会忘记，小时候的洛馍里，饱含着你的艰辛和心血，你为了能让全家人活下去，不让孩子们挨饿，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妈妈，我还记得，我们全家人春天吃的是榆钱馍、蒸槐花和野菜，夏天地头还种了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等蔬菜，秋天和冬天有花生、红薯、玉米等。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你总会变着花样，给全家人做着吃，还做出了香喷喷的味道。

至今，我不吃玉米面，那是因为吃伤了。小时候，玉米面是很粗的，就是所说的玉米糁子，是用石磨磨出来的，做成的窝窝头，吃起来感觉有点粘牙，每天都吃这种玉米窝窝头，实在是吃不下去。

一次，奶奶见我不吃饭，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于是便拿着一个小麦白面馒头，悄悄地塞进我手里，并小声地对我说，到门外吃去，别让恁妈看见了。谁知刚走出厨房就被你发现了，你就揪住我的耳朵训斥，这是给恁奶奶吃的，给恁说过多少次，真是不长记性，耳朵是不是被堵住了？！

妈妈，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你对老人孝顺，不让奶奶吃粗粮，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吃专门给奶奶做的白面馒头。每次吃饭，我就吃红薯，或者跑到大娘家里去吃饭，因为我知道你也心疼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训斥我。

几十年来，我还是觉得榆树皮洛馍最好吃，毕竟那时，只有家里盖房子才砍伐榆树，其他时间就很难吃到。后来，随着生活条件慢慢好起来，家家户户再也不做榆树皮洛馍了，我也就再没吃过你做的这种乡村美食了。

记得每次回家，我坚持每天给你和父亲做饭，你说我做的饭吃不惯，还是你做的好吃，然后就自己亲自动手。我就在旁边帮你洗洗菜，打打下手，跟你边忙边说话。你说，现在除了过年，家家户户都不蒸馒头了，因为村里有专门加工馒头的，从地里回家，谁都懒得去做，随便整个菜，买一块钱的馒头，就是一顿饭。

但你却不一样，毕竟一辈子养成的勤快习惯，怎么也改不了，还是坚持两天蒸一次馒头。你告诉我，说父亲不喜欢吃机器蒸的馒头，说手工馒头比机器蒸得有味道，再说很白的馒头，是用硫磺熏出来的，对人的健康不好。

妈妈，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前年我听堂弟说，村里做机器馒头的人，后来被抓走了，还被叛了一年多，就是因为掺了危害健康的东西。刚好验证了你说的话，做人要有良心，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妈妈，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有好几年没回家了，不是我不想回家，也不是不想你和父亲，是因为不想再惹姐姐哥哥们生气。大前年回家，大哥因为教训我，说我还不成家，一个人孤零零地晃着，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过年，你心里就不难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情况，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我就这样回了大哥几句话。大哥猛地喝了几杯酒，然后把酒杯使劲一推，生气地说，我也懒得管恁，恁就爱干啥就干啥吧。

当时，大哥有点喝多了，满脸通红，脸色也很难看。我气呼呼地说，我个人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以后要是娶不到媳妇也就不回家了。你坐在旁边安慰说，七，心里别有气啊，恁大哥也是为了恁好，全家人都希望恁在外面过得好，我和恁爸每天都挂念着恁，要是恁过得好，全家人对恁就放心了。

妈妈，我知道全家人都想让我回到家里，但是从我当兵到新疆开始，我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一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二是生活习惯和圈子，三是我不会放弃自己追求的梦想。无论今后是否成功，这辈子，我不会后悔，所以你要原谅我不在你们的身边和选择，因为我在你和父亲的眼里，只是一个令你们担心牵挂而又不争气的儿子。

妈妈，给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会伤心，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今后一定会过得很好，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会给你们找到一个满意的儿媳妇。

妈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你做的榆树皮洛馍，因为这洛馍里的味道，有着你的勤劳、善良、贤惠和淳朴，并让我一直追寻着这种亲切的味道，从军人成为记者，又从记者成为一名小小的作家，最终成为职业的文化工作者，尽管只取得一点点成绩，我认为距离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还很远很远。

妈妈，我已经决定年底回故乡看望你和父亲，这次，我要带着我们团队的伙伴一路开车回家，要给我们这个大家族拍视频，做一期“四世同堂”的节目，还要给我们这个大家族拍照，至于能不能给你领回去一个满意的儿媳妇，还是要看这几个月的缘分吧。

妈妈，我非常想念你，非常牵挂你和父亲，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幸福地活到百岁，乃至更长的高寿。因为我爱你们，一直在内心深深地祝福。

（文/栏目作家朱小七 图/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