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琴知道了部队要进行大裁军。所以，她和我约定，要我一回到部队，就立即申请退伍。然后，就赶快到南屏市来和她会合。

刘晓琴说：“我妈给我介绍，我们医院王院长的二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如果，我们不把事情办了，王家会纠缠不休的。”

我说：“晓琴，你妈好像对我们的事，很有成见。”

“为了我们今后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们一定要自己拿定注意啊。我爸妈要是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就在南屏市举行婚礼，今后我们就在南屏市生活。你不仅要对我好，还必须要孝敬我的父母。”

“那当然，这是必须的。”

“如果，我爸爸妈妈不同意，我就辞去工作，和你一起去皖中。我们一起在皖中市生活。人啊，只要有一说勤劳的手，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忍饥受饿的。有件事情，请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地孝敬我的公公婆婆的。”

我给她一个甜甜的吻。然后，用手指亲昵地刮她一个鼻子。“你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我也向你保证，我会用勤劳的双手，为我们营造一个幸福的家庭，让你生活得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快乐。”

刘晓琴用手指在我的唇上来回地抚摸，戏谑地说：“你的嘴唇一点儿也不黏黏糊糊的，怎么从这里说出的话，像摸了蜂蜜似的，那样甜，那样让人陶醉。”

“晓琴，你真调皮。”

我和刘晓琴就这样私定了终身。然后，我回到家乡，看望了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后，就按照部队规定的时间，返回到部队。

在夜幕下，远处一株株相连的柿子树，模模糊糊地相依在一起，远远望去，像一处处矗立在远方的小山岗。

黄土地的大路上，路面平坦，通达。夜幕降临，路上和周边，已经看见任何人了。只有高悬在暗蓝色的夜空上的月亮，一直陪伴着我。它在天上遨游，我在地上漫步。我们一起往前行走。空阔的大地，浩瀚的夜空。仿佛在这个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豁然间，在寂静的空间里，我是我的主宰一样，有一种说不来的自由自在的舒畅情怀。我真想大声地吼两嗓子，这周围很远很远的地方，应该也没有人能够听见我破锣嗓子的吼叫。要是有的话，也只有沿着黄土公路两旁的麦田里，生长旺盛的麦苗，还有头顶上一直陪伴的月亮和闪闪发光的满天星星，可以听见了。一个星期没有上早操了，每天上早操，都要大声唱歌。现在，嗓子还真痒痒呢。于是，我就大声地吼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我现在的心情，也应该是愉快的，我的歌声也在随着微微的晚风，满天飞了。

我们的营房，实际上就是一个窑洞。在黄土坡的山腰上，开一条小路。在小路旁，再开上一间一间的窑洞。然后，将靠路边的通道，用小红砖砌起来，留一个窗户和一扇门。这就是我们的营房。从公路上，通向营房，是一条早已干旱的沟壑。沟壑的中间，还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石块，有的露出个头，有的整个上半身都裸露着。这条深壑，应给有几十年没有流过水了。因为，中间一棵杂草都没有生长。深壑里，比乱石稍高一点，就有一条的羊肠小道，借着月亮的银光，依稀能够看得见灰白色的路面。

夜晚走路，感觉比白天快。远远地望去，营房前的路灯下，可以看见身材挺拔的哨兵，气宇轩昂地站立在那里。

第二天上午军训课间休息，我和战友们共同享受我探亲假的丰收果实。就在这个时候，通信员陈阿南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刘铁牛，探亲回来，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啦？拿来我们一道，共享共享啊。”

我笑着说：“好吃的？有啊，还多着呢。要想共享，可以啊。拿东西来交换。”

“刘铁牛，你真坏。刚探亲回来，就像要家书啊。”

“好，好，好。这次我就不为难你了。过来啊，再不过来，可就没有你份啦。”

陈阿南走近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指导员找你，快去。悠着点。”一听这话，我的笑容立刻飞得无影无踪了。整个脸，像遇到了寒流，冻得僵硬，呆滞起来，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了。这“悠着点”，是啥意思？我有点儿吃不准。心里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乱极了。我没有和陈阿南说一句话，就硬着头皮，向连部走去。

走进连部办公室，我从窗户看见，指导员陈泰石将双手被在身后，正在办公室里来回慢慢地度着方步。我走到门口，大声说：“报告，刘铁牛前来报到。”

“进来。”指导员陈泰石笑容可掬地亲自把门打开，他语词缓和地说：“刘铁牛同志，请进来。爷爷奶奶身体好吧？他们两位老人家看见孙子回去，一定很高兴吧？”

“谢谢首长关心，我爷爷奶奶身体硬朗着呢。他们老人家要我向首长问好，要我一定要转告首长：感谢首长对我的关心和培养。”

“刘铁牛啊，组织培养只是外部条件。一个人的成长，主要得靠自身努力。外因是条件，内因是根本。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到作用啊。”陈指导员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铁牛同志，你作战勇敢。在执行战斗任务的过程中，你有主见，善于思考问题，是个可塑性很强的战士。这次，连队首长根据你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一致同意为你请功。现在已经得到上级领导的正式批复。根据你在这次战斗中的突出表现，批准你荣立了个人二等功。我代表连队首长，向你表示祝贺。”

我激动地满脸通红，我上前一步，后脚立即跟上，“啪”一声，后脚跟靠齐，手掌伸直，五指并拢，一个标准的敬礼。凭心而论，这是我入伍以来，最为标准的军礼。

“刘铁牛，你的军事素质非常过硬，这很好。但是，铁牛啊，你也有柔弱的一面，你过于儿女情长了。你这次回去探亲，怎么没有向组织汇报，就私自跑到南屏市去呢。这给你带来多少不良的负面影响啊，你可知道？”指导员陈泰石深情地望着我，那慈祥的容貌，竟像我的长辈。

“指导员，我非常感谢组织对我的关心和培养，使我入伍以来在各方面成长很快。我学到了知识，得到了锻炼。现在，部队要裁军，我要申请退伍。”

陈指导员霎时两个眼睛都睁到了极限，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我这句话，可能超出陈指导员的预料了。但是，这句话憋在我的心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还在南屏市的时候，我就拿定了主意。因为，我早已和我的心上人，反复商量好了。甜蜜的爱情，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和无穷的魅力。

“刘铁牛，你想好了吗？这件事情，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商量好了吗？你可不能义气用事啊，我的铁牛同志。用情绪化的思维，代替冷静的理智，是一种幼稚可笑的行为。你可要想清楚了。”陈指导员十分痛心地拍拍我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指导员，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所做出的决定。请首长放心，我父母是会尊重我所做出的选择的。”

“铁牛同志，假使现在，部队推荐你上军校，你是选择申请退伍呢，还是选择上军校？因为，上级首长已经决定，推荐你上军校了。正式录取通知书，就在这几天就会送到我们连队来。”

“感谢首长的栽培，谢谢首长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决定申请退我了。我想我不会在做出其他的选择了。”

“铁牛同志，还有一个消息，我必须要告诉你。就在你离开南屏市的第三天，刘晓琴已经和她们医院院长的儿子订婚了。这是刘晓琴妈妈打电话来告诉我们的。刘晓琴也附和了几声。”陈指导员看着我将信将疑的脸，说：“副指导员也听了电话，他见过刘晓琴。副指导员说，是刘晓琴的声音。”

这回是我的眼睛睁大，到了极限。

这段话，仿佛就是晴天霹雳。炸得我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我无语了。但是，我坚决不相信，真有这回事。刘晓琴说过，今生今世，她只爱我一个人。是的，她确实说过。仿佛，这话此时此刻还在我的耳边萦绕，萦绕。“今生今世，我只爱你刘铁牛一个人。”

我不知道，是如何从指导员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当我仰望天空，太阳照得我前后左右都看不见我的身影，我发懵了。我真的发懵了。我为什么，连个影子都没有呢？我成仙了吗？

我低下头，我看见了我仍然站在黄土地上，我的影子仍然跟随着我。

我抬头望，天，还是那个艳阳天。阳光灿烂，一点都没有变。

要变的，只是我的心境在变。变得空唠唠的，像个大峡谷。只看见袅绕的雾岚，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我说的这个故事，到这里，应该是结束了。但是，只要是故事，就永远没有一个结束。因为，生活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