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眨眼间就从湖面上消失了！

小禾一下子就懵了。

瑟瑟冷风吹得小禾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杜江一定是沉下去了。

“肯定是她干的。”小禾暗暗想！

小禾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一点儿也没有犹豫，脱下了一层厚厚的外套，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冰凉刺骨的湖水让小禾瞬间精神抖擞。然而很快，这冰凉刺骨的湖水，就将她整个人麻痹掉。

小禾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一头扎入水中。

水下浑浊不清，她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浑浊的薄冰碎块。这些漂浮的薄冰碎块，就像一把把刀一样，划过她的脸。小禾虽然水性很好，但是也承受不住如此寒冷的冰湖！

就在小禾因为快要找不到杜江而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团模糊的人影，缓缓漂浮而上。小禾忙划游过去，到了跟前，却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杜江，不会有错的。

于是，小禾也不敢犹豫，立马就拽着他，游出了水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雪又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茫茫雪夜中，冰冷刺骨的湖中，小禾正吃力地将杜江拖到了木船上。

小禾的双手双脚快要麻木了，但是看到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的杜江，她还是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地划着船。

很快，船到了岸边。

小禾跳下船，立马把杜江从船上拖下来，然后进行一系列的人工呼吸抢救！

小禾趴在杜江的胸口上听了听，心脏依然在跳动！小禾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活着。”

雪越来越大了，这雪似乎是对他们俩生了刻骨的仇恨一般，仿佛要活活埋了杜江和小禾。

小禾忍住噬人的冰冷，背起杜江就沿着码头往那座破旧的工厂里跑过去。废弃的工厂在蒙蒙雪夜中，显得阴森恐怖。小禾找了一间废弃的屋子，将杜江放在了地上！她看了一眼杜江，又重新来到赵叔受伤的那个大楼里。

此刻，赵叔依旧躺在之前被杜江安放的那个木板上。他全身颤抖不停，嘴里流出来的血从嘴角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赵叔生不如死。

小禾很快跑了过来，她之前看到过赵叔抽了烟袋，知道他有打火机。

到了赵叔面前，看着盖着杜江外套的赵叔行之将死的样子，小禾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小禾掀开遮住赵叔脸上的外套，就看见赵叔艰难地在喘着粗气……

小禾的眼泪止不住哭了出来，她用手摸了摸赵叔的脸，无比愧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赵叔，是我们害了你……对不起……”

赵叔用尽全身力气，抬头看了看小禾。

“快，快走……”没了舌头的赵叔，费力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要走一起走。”小禾安慰赵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不过……赵叔，你再坚持一会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你……你的打火机借我用用……”

赵叔用下巴点了一下，示意打火机在裤子的口袋里。

小禾拿出来打火机，一边哭着一边对赵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小禾跑出了大楼。

再次回来的时候，小禾不知道从哪里捡回了一堆干柴。

点燃了干柴，火苗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越来越旺了。

小禾将杜江往火堆边上拉了拉，然后将杜江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准备放在火堆上面烘烤一下。然而，等小禾刚把衣服举起来的时候，突然间从外面吹进来一阵大风，火“嗖”地一下灭了。

于是，小禾又重新点燃了火。

一阵风进来，火又被吹灭了。

小禾换了一个位置，并且将只有半扇的门给关了起来。小禾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风并不大，怎么会将火堆吹灭呢？

当小禾转身回来的时候，却突然间看到杜江不知道什么醒了过来。他低着头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看着被风吹灭的火堆。

不说话，不眨眼。

小禾有点儿惊讶！不过看他现在没事了，她倒也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小禾边说边走过去，“对了，赵叔受伤了，还躺在那个废弃的大楼里呢……走，快跟我过去……救救……”

“老婆，我有话要和你说。”杜江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小禾。

“有话说？有什么话不能放在以后说呀，那赵叔受了很重的伤，再不救他，恐怕他就不行了。”

“老婆，对不起。”

“对不起？”小禾觉得杜江话里有话，看杜江那样子，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

于是，小禾点点头，“那你说吧。”

杜江也不啰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在瞒着你。那个时候，我本来以为我只要逃避就行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所结下来的一切苦果，都是那时候种下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禾问道。

“我……我撞死了一个女人。”

小禾听杜江这么一说，当时就懵了！她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杜江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女人？”小禾问。

杜江沉默着点点头，“对的，就是那个女人。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她。我不知道她那时候是什么情况，我以为她应该不会死掉，但是我又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我也没有去扶她，于是我就肇事逃逸了！

“可是，直到我刚才在湖底，我居然又看到了那天的画面，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的恶果，都是因为我的不负责任造成的。而那个……一直纠缠我们的女鬼，就是那个被我撞死的女人……她的亡魂回来找我报仇了……”

说完，杜江突然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他抱头痛哭，一边大哭，一边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活不到明天了，那个女人来找他报仇来了。

小禾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头发上湿漉漉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在这个时候，她现在除了不可思议，就是心灰意冷了。

如果真的如同杜江这么说的话，那今天晚上，不是很危险……

小禾愣了一下，忽然浑身颤抖，想起来了什么。她看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也没多说其它的话，反而无比镇定的，又将火堆点燃！现在，小禾非常冷静，也非常清醒，她知道，现在在这种地方，不管再去后悔什么事情也没有用了，还不如先冷静下来，找个活下去的方法最好。

小禾将火堆点燃，等熊熊烈火噼里啪啦着了起来的时候！一阵风又吹了起来，这次，这股风卷夹着雪花吹进了屋里。

小禾慌忙起身去关门，然而，大风卷着的碎碎的雪花吹得小禾睁不开眼睛。

小禾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只手挡在前面。

当她准备关门的时候，突然听见杜江大叫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杜江一边嘶吼着，一边从地上起来，冲出了门外。

他往外冲的速度很快，差点把小禾撞倒在地。

看着杜江尖叫着冲了出去，小禾也赶紧跟了出去，她一边跑一边喊着杜江的名字。

然而，这一场大雪不知道是积了多少年了，仿佛都要在这一刻下得痛快。

小禾刚跑出去，就一脚踏进了厚厚的雪地里，直接倒在了雪地上，她浑身已经僵硬麻木，没有任何知觉。小禾知道，自己若是不回去将身上的衣服烤干，她一定会死的。

于是，小禾费力地折返回去，火堆烧得很旺，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她心底却并无任何波澜……

小禾坐在火堆旁边安安静静地烤着火，杜江于他来说，在这一刻忽然间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杜江出去了，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小禾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要跑向哪儿，但是小禾心里隐约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小龙不知换了多少口气，才一路跌跌撞撞大哭着跑回了村里。

小龙一家一家地去敲门，一家一家地去求助，然后他又拨打了120紧急求助电话，集合了七八个成年男性后，大家伙又急匆匆地往山上赶。

120很快就来了，小龙带着医生们来到了那座废弃的工厂，找到了他的爷爷。医生给赵叔做了急救，还好，赵叔虽然伤势颇重，但毕竟还没有危急生命。

医生们准备抬赵叔走的时候，赵叔忽然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屋子！他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能用手点一点那里。

大家懂得了赵叔的意思，几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那间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烧过的炭火味，人们推门而入，在屋里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几个人颇为惊讶，不知道这脸生的女人是从何而来，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众人问了问小龙，小龙喃喃道：“他们是来找孩子的……”

小龙看着从屋里被单独抬出来的小禾，喃喃道：“还有个男人呢？”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也或许是被风吹散了。总之，谁也没听到小龙说什么。

又多发现了一个人。

急救人员们很快开着车，将赵叔和小禾抬上了救护车，准备去镇上的医院。救援人员开始下山了，关于小龙嘴里的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及，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大雪还在下，山上早就白茫茫一片。

天是越来越冷了，出来小便的人，似乎撒一泡尿，都能马上结成冰块。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响着，然而行驶的速度却是乌龟一样。马路上结成了冰块，车子打滑，司机也不敢开太快。

当救护车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小禾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妈妈。小禾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她猛地一起身，把车里的护士吓得尖叫连连……

小禾看了看车里吓得脸色惨白的护士，冷冰冰地说道：“我要下车……”

“好……”惊吓过度的护士立马打开了车门。

小禾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扭过头看了一眼躺在车里的赵叔，然后满脸愧疚地往旁边的村子里走了过去！

以一个母亲的感觉，就是这里没错了！

凌晨一点，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窗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冰碴子，水晶一样的冰碴子，挺亮眼的。

农庄的猪窝里，一头怀孕的老母猪，躺在猪圈里正呼呼大睡。

在猪身背后的草垛里，两个娃娃此刻正一个人抱着一个奶壶，舒舒服服地喝着奶粉。他们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又干净又保暖的衣服。两个孩子喝得高兴了，时不时地咧开小嘴哈哈笑了笑。

天安安静静地下雪，猪安安静静地睡觉。

而人，已然来到了这里！

小禾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脑袋晕晕的！她依然冷，身上烘干的衣服又湿了几层。她甚至想，若不是为了找到孩子，恐怕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她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喊她妈妈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孩子。

于是，她走到了猪圈旁边，扫视了猪圈一圈，并无所获。当小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忽然扫到了某些东西，她定睛一看，不禁欣喜若狂，瞬间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小禾爬进猪圈，小心翼翼地绕过呼呼大睡的老母猪，走到了墙角的草垛旁。她刚来到这，就看见两个小家伙正安详地喝着奶粉呢。

小禾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这些热乎乎、温度适宜的奶粉是谁冲的。

她只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有个女人因为她老公的不负责任，让她丢掉了，并且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机会。

抱着两个孩子，小禾离开了这个村庄！

漫天雪花下，小禾找了一个旅馆，住到了第二天早上！

离开了旅馆，她就直接回到了家。

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这间曾经闹鬼的屋子，以后再也不会有波澜了！

晚上十点，小禾吃过饭，将两个孩子安顿好之后，她一个人坐在杜江的书房里，打开了杜江曾经的电脑。在他的电脑里，小禾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幻灯片播放的那个“女人”的图片。

从那些图片底下的配图里，小禾大概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书桌上放着一张小禾和杜江的合影。

小禾拿起照片，呆呆地看着照片中痴痴傻笑的杜江！换作平常，她早就被这张图片给逗笑了。

但是现在，她没有，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更多的只是无奈和伤心。

第二天，小禾仍然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杜江的失踪，并未给小禾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小禾一天的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孩子上。她给孩子喂奶，换洗尿布，高兴的时候会带孩子去楼下的公园里逛一逛。

好像在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做杜江的人出现。

直到了第三天的时候。

小禾突然给妈妈打去电话，让妈妈来帮她带一天孩子。

之后，小禾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匆匆离开了家。

小禾拿着从杜江电脑上洗下来的那几张照片，很快就在这座城市找到了照片上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生前待过的地方。有一张照片上很明显地拍出了那个女人出事的地方！

小禾对比了一下，看了看脚下站的地方，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下午，小禾又各方奔走，终于在知情人那里打探到照片上过世的女人，就埋在山上的某一处坟地。

于是，小禾打了车，来到了那女人埋葬的坟地。

像所有来上坟烧香的人一样，小禾买了许多冥币纸钱，这是她特意买的！虽然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这是一处公墓，看得出来那女人的丈夫是很爱妻子，才会花大价钱买一处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安葬妻子！

今天是个上坟的好日子，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年三十了。

又到了年关，来这里的人很多，有很多一部分人也是来烧香的。

小禾从墓地管理员那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墓号。

于是，她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墓地前。不巧，刚走过来，小禾就看见那女人的墓地前已经有一个人先她在那待着了。

只不过，那个男人是面朝墓碑跪在那里的。

路过的行人对那个古怪的男人非常有兴趣，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会回头对他指指点点。

有人说，那男人是个不孝子，老妈死了多少年了才回来看一眼，这不又跪在老母亲面前表孝心呢。也有人说他是大逆不道的人……总之，各种流言蜚语。

更有人说，他们看见这个男人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了。

他不吃不喝，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让他走他也不离开，就一个劲儿地跪在那坟地前，口口声声地道歉。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能从他口里听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

小禾看了他两分钟之后，终于走了过去。

杜江两眼无神地看着墓碑上那个女人的黑白色照片，眼睛眨也不眨，过不了多久，从他嘴里就会冒出来一句“对不起”。

小禾不说话，也不管他。

小禾将买来的东西在女人的坟前烧了，也同样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小禾哭了，又擦干眼泪。

如此重复，不知道多少遍。

直到地上的一堆纸屑被风吹散，小禾才起身，转身欲离开。

“老婆，对不起。”

苍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小禾浑身一震。

小禾愣在了原地，久久才回过头，走去杜江身边，将杜江从地上扶起来。

杜江两条腿麻木了，没了知觉！

小禾就这样扶着他，两个人一步一个台阶，走出了公墓。

身后，女人的墓边，一张蓝色的信笺上用水彩画了一幅画。

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妈妈，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带着两个孩子奔跑在田野间的欢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