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欧阳晨雨

又是一起惨不忍睹的重大车祸。

5月16日晚，一辆小车沿着深圳市南山大道从北往南行驶至登良路口时，突然失控，撞向过街行人，警方立即赶到现场处置。这起事故造成3人死亡，伤者7人全部被送往医院救治，23岁的肇事司机刘某楠被控制。

经过调查处理，清晨5点多，@深圳交警在微博发布消息：经对刘某楠血检尿检，排除其酒驾毒驾。经审讯，刘某楠交代，事发时系疾病突发致车辆失控。警方已依法调查其2018年以来在深圳、沈阳等地多家医院治疗边缘叶脑炎、癫痫病的就诊记录。目前，刘某楠已被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相关情况警方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车祸现场）

开车出了特大事故，造成了3死7伤的惨烈后果，如果是一般人，涉嫌交通肇事或危险驾驶犯罪，应该没有什么争议，问题是，肇事司机刘某楠很可能是一个癫痫病人，也就是患有医学上的慢性反复发作性短暂脑功能失调综合征。

从刑事理论看，一个此类疾病发作的人，事发过程处于无意识状态，是认识和控制不了自己行为的，即便是造成了某种危害社会后果，也不应承担刑事责任。我国《刑法》也明确规定，“行为在客观上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是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而是由于不能抗拒或者不能预见的原因所引起的，不是犯罪”。

不过，是否应当追究刑责，关键还得看，刘某楠对自己的病事前知不知情。如果不知情，刘某楠的发病并导致车祸，就属于不可抗力和意外事件，不应当承担刑事责任。如果他知晓自己的病情，对于车祸的发生，就存在主观上过于自信的过失，理应被追究刑责。

从司法实践看，对于明知自己有病却照常开车并造成车祸的情况，法院多判处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2015年江苏无锡发生过类似事故，肇事司机王某在驾车时癫痫发作，撞倒多名行人，致5人死亡，因王某属于明知病情范围，最终被法院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无期徒刑。

翻看此案的报道，如果刘某楠2018年以来在深圳、沈阳等地多家医院治疗边缘叶脑炎、癫痫病的情况经查证属实，更能证明刘某楠并非一个无辜的肇事者。基于现场查实物证及掌握的情况，警方对存在重大嫌疑的刘某楠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并非无据可依。

类似癫痫发作导致车祸的情况，近年来并不鲜见。其实，现行法律早就有所“提防”，明确特定疾病不能考取驾照、上路开车等。比如，《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患有妨碍安全驾驶机动车的疾病”，“不得驾驶机动车”。《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则作了更具体的规定，“有器质性心脏病、癫痫病、美尼尔氏症、眩晕症、癔病、震颤麻痹、精神病、痴呆以及影响肢体活动的神经系统疾病等妨碍安全驾驶疾病的”情形，“不得申请机动车驾驶证”。

为什么在现实中，一些人明明身患“妨碍安全驾驶疾病”，却还能申领驾照、照常开车，开车途中突然犯病，导致多人死伤的惨祸？一方面，固然与本人明知故犯、过于自信有关，另一方面也与立法的不完善、有关部门的监管不力不可分割。

从《道路交通安全法》《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等法规看，主要明确了申领者主动申报的责任，一般的体检流程，不过是查查视力、听力等基本情况，对于是否患有“妨碍安全驾驶的疾病”，只能靠申领者的自觉。

尽管《道路交通安全法》中明确，“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依照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定期对机动车驾驶证实施审验”，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严格”规定却有“名存实亡”之虞。在一些地方，法律规定的审验程序变成了“走过场”，并没有明确体检程序，审验人按期带身份证、交照片换证即可，即便是患有“妨碍安全驾驶疾病”，也能顺利通关。如此“验而不查”“查而不绝”，也就为“马路杀手”的出现，埋下了不幸的伏笔。

每一起重大车祸的发生，都是一幕血肉横飞、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对于发生在深圳的这起“疑似癫痫发作致车祸3死”案件，有关部门应当深入调查，让事实真相浮出水面，让责任人员依法承担应有的惩罚。不仅如此，道路交通安全立法也应作出相应调整，针对身患“妨碍安全驾驶疾病”等情况，就驾驶证件的申领、审验作出更严格、更具体的规范，通过大数据构建信息共享机制，将“马路杀手”提前剔除司机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