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广州举办了一场“2018IPP国际会议”，主题是“大都市圈建设与城市化的未来：世界与中国”。IPP学术委员会主席郑永年教授发表演讲《粤港澳大湾区与中国南方共同市场》，随后接受南都记者独家专访。

　　郑永年认为，在大湾区的发展中，佛山如何避免成为“夹心饼”，首先需要的是大区域的统筹均衡规划。也就是说佛山不管如何规划定位，前提都需要在一个大的统筹下，才能进一步发挥自己的优势。

　　此外，郑永年认为，佛山面临着社会资本雄厚但很多空置着“不知道去哪里”的问题，如何合理引导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IPP学术委员会主席郑永年教授发表演讲《粤港澳大湾区与中国南方共同市场》

　　过往的“世界制造中心” 其实更像是“世界组装中心”

　　在主题发言中，郑永年直言，上世纪90年代初珠三角很快成为世界制造业中心，其实“世界制造中心”应改称为“世界组装中心”更为科学。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珠三角以加工业为主体的经济形态没有本质性变化。加工业使得珠三角吸收消化了大量的农民工，造就了中国新一波工业化。但从国际经济体系的角度来看，则造成了一个依附性工业体系。顾名思义，加工业就是为他人做加工的。

　　这就是为什么说珠三角是“世界组装中心”更为确切。加工业的发达解释了原创性技术少之又少。即使深圳今天成为中国最为发达的创新型城市，但大多创新还是停留在应用层面。应用就是对西方原创性技术的应用，也就是对原创技术的依附。

　　资源过度聚集会导致很多问题 均衡发展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郑永年指出，从城市化的角度来看，发展至今的珠三角城市存在着两个特征：大城市化过度，小城市建设不足；城市化过度，乡村建设不足。

　　而大湾区不仅仅是特大城市群，而且还要是分散性城市群，实现均衡发展。尽管大湾区内各个城市比较优势不同，会形成自然的等级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资源都要配置于这些主要城市中。

　　把资源集中在几个主要城市的做法已经导致了很多的问题，主要是大城市的规模失控，而中小城市则发展不起来，甚至衰落。大湾区既要追求基于比较优势之上的合理劳动分工，又要追求均衡的发展，尤其是社会公平，这样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湾区内不仅是城市的合作 主体应是市场、企业和社会

　　在郑永年看来，大湾区具有经济、政治和社会各方面的含义，提出“大湾区不仅仅是什么”的问题很重要，它会提醒人们在推进大湾区建设的时候，要注意避免可能出现的差错。

　　除了大湾区不仅仅是经济项目，不仅仅是特大城市群，而且还要是分散性城市群，实现均衡发展。值得关注的是，大湾区也不仅仅是区内11个城市之间的合作，而更是企业、社会之间的合作。

　　大湾区的主体是市场、是企业、是社会。当我们讨论大湾区的合作时，往往想到的是政府之间的合作，而其他方面的合作被视为是次要的。实际上则不然。在大湾区内，真正影响甚至阻碍湾区内合作和整合的便是行政权力。

　　从政府来说，湾区内不仅仅是“一国两制”，而是“一湾十一制”，就是说11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机制。如果政府成为湾区整合的主体，那么整合和融合可以推进一些，但不会有很大成功的可能，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出现瓶颈。如何克服这种来自行政的阻力呢？要克服来自行政的阻力还是要依靠行政力量，即谁来统筹大湾区的问题。

　　因此，大湾区也不仅仅是交通上的互联互通。大湾区内部的整合最容易被简单理解成交通设施的互联互通。这种物质意义上的互联互通自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制度上的互联互通。

　　尽管大湾区内各个城市比较优势不同，会形成自然的等级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资源都要置于这些主要城市，否则会导致大城市的规模失控，而中小城市则发展不起来，甚至衰落。

　　——郑永年

　　南都对话 “要有更大的规划指导，佛山才能真正发挥优势”

　　南都：您刚才提到，不仅是要形成特大城市群，而且还要是分散城市群，以及避免大城市失控、其他城市发展不起来甚至衰落。佛山存在这个所谓的“其他城市”的发展问题吗？

　　郑永年：当然有这个问题。现在很多优质资源都放在深圳和广州两个城市，夹在中间的城市当“夹心饼”。这要怎么办呢？我们可以学习东京的模式还有法国巴黎城市和区域之间均衡的发展，一个中心城旁边有几十个核心区域。否则资源和人才都越来越集中，其他的城市难以发展。因为以前穷的时候需要资源集中发展，现在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新的城市群发展要做到均衡发展，社会公平。不然不仅其他城市发展不起来，大城市规模失控，会导致很多问题。

　　南都：目前佛山在这个均衡发展下，怎么找准和突出自己的定位和优势？

　　郑永年：其实现在最需要的是省一级统一的统筹发展，也就是有效的大区域规划。现在我们还停留在城市规划。广州有广州的规划、深圳有深圳的规划、佛山有佛山的规划。

　　南都：也就是说佛山不管如何规划定位，前提都需要在一个大的统筹下，才能进一步发挥自己的优势？

　　郑永年：对！否则的话就是城市之间大家都在拼，这个是不利的，最终就会导致“穷则恒穷，富则恒富”。在大湾区的城市群内，佛山自己应有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

　　“佛山社会资本很多，但很多空置着不知道去哪里”

　　南都：您刚才提到珠三角的制造业，很大程度上是“世界组装中心”。之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李伟也提到了，城市群发展中各城市一方面要提高自身创新能力，一方面也要在创新合作能力方面加强合作。佛山该如何更好地服务和发展制造业？

　　郑永年：这也是个发展问题，日本早期也是借用人家的技术，然后比人家做得更好。珠三角早期也是应用人家的技术，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慢慢地产业要升级，从应用到拥有自己原创性的技术。没有原创性的技术就是依附于人家，佛山也要走（日本）这条路。

　　南都：除此之外，您还会给佛山什么建议？

　　郑永年：佛山制造业本身就很有基础，现在主要是升级、提高自身创新能力。我去过很多次佛山，佛山社会资本很多，尤其是分散的资本很多。我认为佛山现在所需要的是怎么保护财富以及给财富增值这两点。

　　佛山已经找到了创造财富的机制包括工业化，等等。下一步是保护财富和财富增值，香港和新加坡这方面做得非常好。现在佛山的社会资本很多，但是空置着不知道去哪里，如果唯一能去的地方是房地产，那么房地产也会不健康。所以，佛山的社会资本还是需要引导。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路漫漫

　　编辑：黄海珊 实习生 陈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