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夕阳

一个电话提打破了眼前似乎有点儿出离的美好景象。政府通知萨拉,她的办公室附近发现了好几颗炸弹,要她返回协助处理。

我们似乎在一个美梦里乍然醒来,哦,我们还在阿富汗。萨拉向我们告别:“很羡慕你们的生活,你们是想通过旅行,更好的认识自己吧。”

三人会心一笑,挥手再见。

想起关于阿富汗的小说《追风筝的人》里最后一段:

每逢春天到来,它总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而也许我刚刚看到的,正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

在离开萨拉办公室前,我们录了一段萨拉的心里话。我想在这里,代我们的朋友把它如实呈现出来:

———— /为我的祖国拍一部电影/ ————

我是一个电影导演,我拍摄关于阿富汗的故事,但是让人沮丧的是,我们国家还没有电影院。我的电影能够在阿富汗上映,能够让阿富汗人看到,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五年前我拍摄了《方向盘背后的阿富汗女人》,素材量才100个小时,我却拍了三年,因为我需要经常换地方,打游击似的拍摄,我害怕被人杀掉。我并不害怕死亡,但是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

图源网络

最后我还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剪辑这部影片。窗台上的那座小金人,是这部电影在孟加拉电影节上获得的。对此我很骄傲,但是也很失落;电影从来都不是为了奖项而拍,是为了观众。这部电影是为了阿富汗人,阿富汗的女人而拍摄的,可是她们却看不到。

萨拉的奖杯

这很让人难过,我的电影有时候会在欧洲,在其他的国家放映,但是在自己的国土,却无人知晓。我们国家甚至有一两代人,都不知道有电影和电影院。

我写过一个剧本,叫做《喀布尔的钢琴师》,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

在我们国家有一个传说,在遥远的山区,有一个湖泊,随着阳光生气,白云会在湖面跳跃。当然这种情形不是谁都可以见到的,只有勇敢与善良的人才可以。而且湖水有神奇的治愈功能,人下到水里,无论身患什么顽疾,都可以痊愈。

因此我想拍这样的一个阿富汗小女孩儿,她14岁,父亲在国外结识了母亲,两人相知相爱并走进婚姻殿堂,然后迎来了她的降生。出生后她们从国外回到了喀布尔。有一次,她们全家一起去探望爷爷,结果遇上了塔利班的袭击,爷爷遇害了。父亲受伤,妈妈也因此崩溃,疯掉了。

人生遭遇如此变故,小女孩儿却没有屈服。她喜欢弹钢琴,当她知道神奇湖泊的故事后,就开始更加努力地练习钢琴。在阿富汗弹钢琴是被禁止的,她是她不害怕,仍然夜以继日地弹着。她想以后能成为一名钢琴师,挣到钱后就带妈妈去神湖那里。

这个剧本,我递给过无数的海外影视公司和电影节,没有人愿意投资拍,她们都说,这个故事太积极了,太正向了,这不是阿富汗。

图源《侣行3》

有一些西方人在阿富汗投资,但是他们却不肯发展阿富汗的文化,因为文化会让人产生自主意识,有意识就会思变。西方人不想看到阿富汗的改变,他们似乎不希望看到阿富汗拥有真正的和平。

所有国外的人拍阿富汗,都要把这里拍得很穷、很乱,都是负面。他们总是在呈现阿富汗有多惨,生活多么的艰难。他们拍的东西,永远都是在说发货人逃离祖国的故事,却从来没有人拍摄过阿富汗人归来的故事,阿富汗人心怀希望、渴望改变的故事。

▲图源《侣行3》

我从未丢失过希望,我永不放弃改变的决心。

我是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国家里步履艰难,我甚至不能在外面走路、购物、进餐;像我这样的穿着打扮,出门真的会有很多人上来杀了我,不止是塔利班,还有很多当地的男人们。他们不是塔利班,但是他们的脑袋里,都住着一个小塔利班。

我想工作,我想改变,在这里真的非常非常困难。似乎我们女人该想的,就是什么时候会死。

在这个国家,坏人比好人多。

与我而言真的很沮丧,因为我去过国外,去过欧洲,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然后现在又回到如牢笼般的家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我总是在笑着,但是心里始终是被难过占据着的;不管如何,我还是会坚持笑下去,因为我必须要用这种乐观的态度,来抵挡和消弭那些苦难和阻碍。

阿富汗女导演:萨拉

我选择了带着希望回来,就必须要承担这种矛盾和痛苦,这是我们这代人,在国家的剧变和过渡期必须要承受的。这大概也就是我的人生的使命吧。

再难再危险,我都会留在这里去坚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节选自《侣行:中国新格调:爱到极致,行到极端 3.》

侣行:中国新格调:爱到极致,行到极端 3.

著者:张昕宇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6月

《侣行:中国新格调:爱到极致,行到极端.3》是《侣行》节目第三季的纸质书,张昕宇与梁红带领团队,西行2万千米,穿过罗布泊,探访难民营,一路经过巴基斯坦、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等国家,走过全球80% 的战争国家,用生命做赌注,为我们还原了战火笼罩下的土地上人们生活的真实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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