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63年农历三月二十九日,宋朝的第四任君主赵祯病逝,享年54岁。消息传出后,“京师(汴梁)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

消息传到洛阳时,百姓也是自动停市哀悼,焚烧纸钱的烟雾飘满了整个洛阳城的上空,以致“天日无光”。这还不算,当其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就连“燕境(即辽国)之人”也是“远近皆哭”,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更是大吃一惊,握着宋朝使者的手号啕大哭,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还说要为其建一个衣冠冢,以寄托哀思。

此后,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

人们自发悼念一位君王,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赵祯庙号“仁宗”,“仁”就是对他的盖棺定论,所谓“为人君,止于仁”,这是对君主的最高评价了。宋仁宗的宽仁,正史及宋人笔记都多有记述。他在位的42年时间里,大宋可以称得上是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就连元人修《宋史》,也赞叹他当政期间“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并且认为宋朝后来的败亡,是因为“子孙一矫其所为,驯致于乱。”就连对宋朝政治颇不以为然的明朝大儒王夫之,对其也是由衷的赞誉有加。

不过按照现如今的思维习惯来看,有朋友可能会说了:“君主的美德是靠不住的,制度才是王道。”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不会将政治家的美德和政治的制度对立起来。经过太祖和太宗两代的创制以及真宗一朝的确认,到了仁宗在位时,宋朝的制度已日臻完善了。此时,宋仁宗就表现出了一名守成君主的最大美德:谦抑,守住人君的本分,遵循既定的制度。

《续资治通鉴长编》是这样说宋仁宗的,“守法度,事无大小,悉付外廷议。”这说的就是宋朝的政治制度。

啥意思呢?就是说君主只是国家权力的象征,具体的治理权归于“外廷会议”。宋朝的外廷又分为两个互相独立的机构:一个是以“执政”为名的行政机构,一个是以“台谏”为名的监察机构。而这样的制度,也得到了宋仁宗的承认,所以他“事无大小,悉付外廷议”。

当时有人评价说:“仁宗皇帝啥事都不会,却只会做官家。”一位圣明的君主,啥事都不会并没有关系,因为君主不必亲决庶政,要紧的是守住君主的本分,也就是如何“做官家”。

宋仁宗能够恪守法度,那是他的美德。可如果君主不守制度,撇开外廷而独揽大权呢?放心,在宋朝,君主这样的举动是将会受到外廷强烈抵制的。宋仁宗虽然能自觉遵守法度,但他有个不好的毛病,那就是耳根子软,有时候只要在其耳边鼓吹几下,他也会未经外廷会议,私自下发一些提拔某人的诏书。当时的宰相是杜衍,他对于仁宗的这类诏书,一概都是不予通过的。

还有御史中丞,也就是台谏,这也是宋代约束皇权的重要力量,比如著名的包拯包青天。

实际上,也有一些佞臣劝说宋仁宗搞君主独裁,但他敢听从。朱熹《三朝名臣言行录》中就曾收录过一段宋仁宗的自白,“屡有人言朕少断。非不欲处分,盖缘国家动有祖宗故事,苟或出令,未合宪度,便成过失。以此须经大臣论议而行,台谏官见有未便,但言来,不惮追改也。”

祖宗既定的制度摆在那里,皇帝不能不遵循,若不遵成法,那便是过失,而且大臣与台谏官,也会迫着皇权在合乎法度与惯例的轨道上运作,不可越过雷池一步。由此看来,宋仁宗即便是有专断之心,怕也是不能如愿啊。

宋仁宗以他的宽仁和谦抑,告诉后人什么才是帝王所该有的美德,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对法度的尊重。看到这里,想必大家可以理解,为何他在去世之后会得到举国哀悼,远近皆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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