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8年6月初，我在《中国文化报》上看到一则纪念韩乐然120年诞辰画展在中国美术馆五楼三个厅展出其97件作品的报道，不能错过机会。原来他们自1920年起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一起学习直至毕业，接着1924年一起在奉天创办美术学校，1929年在上海送韩乐然赴巴黎留学，20世纪40年代初又在兰州隔壁而居住，一起工作。

《赛马》 （韩健立供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5月16日《南方周末》）

在美术界混荡了六七十年的我，对很多重要的人与事，依然无知，深感遗憾。

前几年，在中国美术馆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只有几幅表现西北少数民族的水彩写生，竟是一位朝鲜族画家韩乐然所作。他对我是个谜，我闻所未闻，我惊奇，于是我企盼了解更多。

《蒙古包的炊烟》 （韩健立供图/图）

其实韩乐然的画，1950年于北京展出过3幅。1988年在民族文化宫纪念他九十诞辰、1993年在中国美术馆以及1998年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纪念他百年诞辰也展出过。而我都错过，我相信中央美术学院如我者不在少数。

2018年6月初，我在《中国文化报》上看到一则纪念韩乐然120年诞辰画展在中国美术馆五楼三个厅展出其97件作品的报道，不能错过机会。第二天小雨，我从回龙观乘公交转地铁再接乘公交，近两个多小时抵达中国美术馆门前，结果遇上周一闭馆。人老了痴呆了，只好打的回家。第二天一早，我再进城，所幸，我遇到韩乐然的女儿韩健立。她送我画册与文集，感谢上苍不负我。我看得仔细，水彩简练，油画朴实，有特色而不一般，属写实手法。韩乐然生龙活虎、可歌可颂的一生（1898—1947），我崇敬不已，脑海里也浮想联翩。

《拉卜楞寺前歌舞》 （韩健立供图/图）

韩乐然只比徐悲鸿小三岁，都是对中国美术事业忠心耿耿者，又都先后留学法国八年，属写实主义最佳同路人。一个主要活动东南方，一个主要活动在东北、西北。韩乐然1947年从新疆乘飞机赴兰州，因飞机被炸而早逝，他们未能为共同的事业合作一场，怎不令人痛惜呢。

尤其当我看到韩乐然文集里，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众多人群中，属我的朋友和同班同学者多位：鲁少飞、潘洁兹、黄胄、常沙娜、陈天等。我竟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一毫有关韩乐然的感知，可能他们说过，而我已无印象。且不说刘开渠、曾竹韶、王临已都与韩乐然在巴黎即是好友，又都是中央美院师长，与我有朝夕相处之缘，却无机会听他们介绍韩乐然一二。

我和鲁少飞1952年至1956年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同一个编辑室，又同住史家胡同13号大院内，竟未听到他说与韩乐然是同班同学。原来他们自1920年起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一起学习直至毕业，接着1924年一起在奉天创办美术学校，1929年在上海送韩乐然赴巴黎留学，20世纪40年代初又在兰州隔壁而居住，一起工作。

韩乐然与常书鸿在法国相识。在敦煌时韩乐然帮他写画展前言，帮他调解家庭矛盾，帮常沙娜赴美国学习。

而他与黄胄更是师生关系，我只知黄胄在西北跟赵望云先生学习。而跟韩乐然学习西画，开阔绘画眼界，这对黄胄后来的发展影响巨大。

关于陈天，1947年春，韩乐然带他和另两位助手到新疆克孜尔石窟考查和临摹。五个月后，他们分头回兰州，不幸韩乐然乘军机失事。1948年陈天到北平考国立北平艺专，也是韩乐然夫人刘玉霞写推荐信给徐悲鸿。陈天与我同时考取艺专美术系，同班学习，四年后一同毕业的，我也未从他那里得知有关韩乐然的事迹。

看来最大的遗憾是韩乐然逝世太早，又那么年轻——49岁。他绝对是中国近现代美术界一位极其特殊又富于传奇色彩的前辈。

《南疆著名乐师》 （韩健立供图/图）

韩乐然身上的艺术气质属天性。他专攻美术，办教育，赴法学习绘画，自成风格，又成为第一位考查新疆克孜尔石窟艺术的中国画家。而另一方面，即作为居东北的中国朝鲜族人，从血液中流动的，就是对日寇侵略的刻骨仇恨。他教书、办学、办画展都是宣传抗日保国。他早期赴苏联学习，回国后说：“要靠自己。”他1923年在上海与蔡和森相识而参加共产党，到东北建立党组织；1929年赴法学习期间，参加法共和第三国际活动。他通日、俄、英、法、朝鲜语。在法国结识杨虎城，之后护送杨去香港。他在国内以美术和摄影为掩护，于军政及国际间做统战工作。他与斯诺、史沫特莱、路易、艾黎友好合作。1938年赴延安受到毛泽东接见。又与盛成一起到台儿庄作战地报道。翌年被党指派在李济深的“国民政府战地党政委员会”担任少将指导员。他穿梭于刘戡、卫立煌、范汉杰等国民党军队和八路军彭德怀、左权、吕正操部队之间，并对于右任、张治中、赵寿山、陶峙岳、包尔汉等西北国民党要员做统战工作。1940年被国民党顽固派秘密逮捕两年半之久。后经党组织和李济深等营救出狱，但被勒令不得离开西北地区。

韩乐然不愧为中华民族英烈，极独特的革命爱国主义精英，我们美术界更不应忘怀这位伟大的先贤。

杨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