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前夜,哄睡娃娃,我自己却怎么也睡不去。躺下起来、翻书合上、写字半途而废、追剧,追不下去、刷朋友圈,眼睁睁看着圈里寂静无声,安然入睡。漫无目的,在黑漆漆的夜里,来回踱步,似乎要日理万机,夜舍不得好寐。

一直等到天明,赶赴一周之前的约定:回家吃焙糕。

焙糕,是母亲最得意的手艺:过年清明端午七月半中秋,这几个躲在老黄历里的节日,母亲总要晒晒手艺。她蒸焙糕理由充分:母亲爱吃焙糕、焙糕经过发酵适合肠胃不好的一家子略微放肆的吃、女儿外孙爱吃焙糕。如今,外婆过世多年,母亲蒸焙糕的热情,倒也没有降——蒸起来上坟。顺便慰藉女儿外孙和姐妹们的嘴,还一还隔壁邻居平时送菜送粿的情谊。

七月半这天早上,我和娃娃一路唱一路笑,气氛和谐的不得了。回家。原以为张口就有吃的,母亲却说根本没怎么发酵。我说不怕的,你有个爱吃“实瘪粿”的女儿——母亲一边想办法补救,一边连连懊恼,不应该用我买的上方酒药。我也讶异,上方酒药做的酒酿还存了一点点在冰箱,我总是忍不住边夸自己心灵手巧边喝个没完没了,若不是怕喝醉弄丢娃娃,一定是个毫无节制的家伙。怎么到了我妈手里,它就不给力了呢?

刚开始,的确实打实,米浆一点儿发酵的样子也没有。母亲神神叨叨,心有不甘。父亲说,这种情况对你妈妈来说,属于糟糕范畴,蒸焙糕她没有失手过的。米浆欺负母亲,屉布也来凑热闹,和刚刚出炉的焙糕牵牵扯扯,不舍得离开。于是前头的焙糕,总是有些刺眼的伤痕。

忽然焙糕变身熟悉的味道:软软的糯糯的,鲜美咸香。除了偶尔周旋小娃娃和他稀奇古怪的想法之间,我都在不停地尝试母亲的作品,直到肚皮滚圆。期间,阿姨舅舅隔壁邻居都被邀请到妈妈的小厨房,堆满柴火的土灶旁,品评她的作品,无一例外,好评如潮。母亲心情大好地对正在灶底添柴的我说,变好吃是因为她后来加了一碗米酒,米酒使米浆发酵了。米酒是她自己酿的。

那么,为啥现在连屉布不沾焙糕了呢?

我换了屉布。母亲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哪次屉布会沾的。我每次都加了黄豆的。

大家蒸焙糕都加黄豆吗?

不,你外婆告诉我的,只有我们加黄豆。这也算是祖传秘方了。好的黄豆,直接和米一起浸泡,长虫子的黄豆,和米分开来浸泡。

母女的对话,一不小心就泄露了祖传秘方——这是来自民间货真价实的祖传秘方,不是美食节目里信口雌黄拿添加剂充当的祖传秘方。提及外婆,我们自然流畅。外婆仿佛一直活着,从来没有死去。

七月半,心怀和外婆见面的希望。梦太任性,时有时无。听说鬼神出入的日子,死去的人都要回来。在秋虫无力的夜里,等待。黑眼圈和补觉意外到访。外婆,或

父亲嘟嘟囔囔,不参加母亲一帮的闲话家常。他半趴在八仙桌旁,画了一棵树,又画一棵树……有四五棵。年近七十的父亲,还是我眼里伟岸帅气的样子。最近,他总向我提起村里同龄人的离世。我想我听懂了他的恐惧。明知骗不过,还是劝慰,时间对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公平的,七十也好,十七也罢,眼下才是真理。

归。雨滴相伴。车子满载,内心空荡荡。后视镜里,短发乱蓬蓬。少时,总以为一头长发伴我终老。发丝落地那刻,我却格外轻松。正如一柜子面临脱胶的鞋,终于被我一双双扔掉,珍藏半生抵不过中年妇女一朝的清爽来的重要。年轻时期待的永远好看妖娆,挡不住赘肉一圈圈往腰间挤兑。边走边丢,不要一味收藏,往事真的会如烟雨飘过,不留痕迹。

在剩余的假期里,我和娃娃原本想近处走走:龙游石窟、江山江郎山浮盖山廿八都、开化钱江源——景点于我而言,听过,朋友圈里被普及它们的声名远播,但却不曾去过。然而我们陶醉在一日三餐慢腾腾油汪汪的时光里,不愿意为了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多花一点点额外的力气。

时光易老,慢煮时光,慢慢长大,慢慢变老。每一天,都变得与众不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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