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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的广州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王虹因为和车间主管发生分歧愤而辞职，同事加老乡的张涛张罗着为她送行。

三五好友，几扎啤酒，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张涛的手机响起，原来是职专同学死党钱进。这货来广州闯天下，两人微信位置共享，不一会儿钱进坐出租车到达。

加菜，上酒，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活。

钱进到广州20余天，工作毫无眉目，简历投了不少，结局都是一样——石沉大海。也是，那职专的学历在广州还叫文凭吗？！

日上三竿，钱进渐已醒，隐约记得昨天和一个女的喝得很嗨。拿出手机一看，对方发过来一长串文字，无非是感谢、感慨、幸遇之类的客气话。

俩人都是闲人，有大把的时间共消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昨天晚上的喝酒，聊到残酷的现实，都在异乡为异客，渐渐地熟络起来。

王虹刚失业还有些积蓄，钱进已是身无分文。他们结伴找工作，吃饭呢，自然是王虹大包大揽。

顺便谈个恋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有大把时光。

“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第二个月，王虹家的亲戚没来，又过十来天仍没有动静。试纸测测，好家伙，两杠，阳性！这叫那些长期看不育不孕的人情何以堪，人家是闹着玩呢，这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怀孕了。”

钱进看着手机上王虹发的这四个字，整个人懵逼了。他才21岁，王虹好像只有19岁。这个年龄，这个收入，怎可担起一个家！

“打了。”钱进不加思索地回了俩字。

认识刚仨月，怀孕五十天。

“咱俩结婚吧。”好像闲着没事干，结个婚打发时间。

“结黄昏！我连一碗云吞面都吃不起。”这时的钱进到了人生的低谷，抢劫的心都有。这个小生命来得太不是时候。

“做手术伤害身体。钱进你得对我负责。”

“你才19岁，不到结婚年龄，咋办？”关键时刻钱进搬出了法律。

“俺村有17岁都办酒席生孩子的，人家都是咋办的？”

僵持了五六天。王虹无奈通知自己的父母。心疼女儿的二老第一时间赶到广州。

面对兴师问罪的王虹爸妈，自知理亏的钱进大气不敢喘，是啊，把人家的黄花大姑娘搞大了肚子，有啥屁放，只好答应娶王虹为妻。

直到现在俩人才知道双方虽然是同一个省，同一个市，却相隔二百多里。距离不是问题，反正现在交通便利。

事已至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商量结婚大事。

你别说钱进的广州之行工作没找到，却一箭双雕，找到了老婆，还有了孩子。意外的收获！

三脚跺不出一个屁的钱进爸第一次在家里的事情上先表了态：“不行，太远。才认识几天就和咱孩儿好，姑娘太疯。”

“你懂个屁，她有把柄在，能省多少彩礼钱。这两年结婚，女方都要在县城的房子，再加上彩礼，都小四十万了。咱的烟酒店刚扩大经营，还有外债。我看过女方的照片，自然条件可以。她家没咱的门头高，外地的媳妇听话，事少，好拿捏。”生意经的钱进妈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

按照农村的风俗，虽然是自由恋爱，也得找个媒人沟通传递信息。张涛无疑是不二人选。

王虹的爸爸开口要十万块彩礼，这在他们乡邻算是中间价。相比“万紫千红一片绿”，三斤三两，还真不多。

钱进的爸爸却一口回绝，说在他们那里最高规格是六万六。他们家至多可以出五万。

真是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

就这，精明的钱进妈还背后骂丈夫：“她都怀孕了，一分钱彩礼不出也得嫁。不进咱家谁要她！你咋恁大方，张口就是五万。来之前，我咋告诉你的，说好的出两万，你都忘了？”

看来奉子成婚也是把双刃剑啊。

张涛像个足球一样被两方的父母踢来踢去。双方不是谈儿女的幸福和未来，倒像是谈一笔生意，一笔交易。

“王虹，我们要彩礼可不是卖闺女，卖婚姻，多少年、老几辈子都是这样。这也体现你的价值，你在钱进心中的位置。不能就这仨瓜俩枣把咱打发了，让街坊邻居笑掉牙。我和你爸咋在村里抬起头？”王虹的妈妈不松口。

“阿姨，我也了解钱进那边的风俗，确实不像咱们这边彩礼多。钱进家就他一个男孩，他父母刚在老家盖了房子，在县城的百货店才进了一批货，以后的钱还不都是他俩的！再说他俩缘分来得太突然，大人都措手不及。你看王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马上显身。虽然现在人们都开放，但月份大了结婚总不太好吧。”张涛掰开了揉碎了讲。

“俺闺女窝囊啊，亏死了，干脆打胎算了。”王虹的妈妈还是不松口。

“妈，我不打胎，我要嫁给钱进，他答应一辈子对我好。”

“你傻啊闺女，你嫁那么远，有啥委屈了想给妈说说都难。你俩都没钱，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咋养活孩子？”

“我俩都有手有脚，活人咋能让尿憋死。一个鸡带俩爪，这年头只要肯干，就有饭吃。”

“我和你爸不管了，将来享福受罪是你自己找的，别埋怨我们。”

看这边松了口，张涛趁热打铁做那边的工作。

“阿姨，彩礼也别十万，五万了，大家折中一下，就按六万六，双方各让一步吧。”

“他闺女恁值钱，是金枝玉叶。这边最贵才六万六。六万块钱一分钱不多加，这个婚爱结不结，看谁耗不起！”

“阿姨，咱不能这样做，对钱进的名声也不好，咱不能落个始乱终弃吧？你们两边要是这样，我也不管了。我请假都一个星期了，后天要返回广州上班，我耗不起啊。”张涛这忙帮的，近乎乞求。

“好吧，孩子，不让你作难，看在你的份上，就六万吧。”钱进的妈妈终于咬了牙印。

这一天终于到来。双方老人、至亲，两家的孩子齐聚饭店，地点定在王虹家所在县城。饭店王家订，费用自然是钱家出。

上午十一点半，王虹的家人如约在饭店恭候。十二点半，钱家的人才姗姗来迟。真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路上确实堵了车。早上七点半出发，二百里地走了五个小时？据和他们同时段上高速的人讲，并不堵车。

好事多磨！

欢喜亲家终于见了面。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双方扯到正题。

钱进的妈拿出一张卡，表明卡上有三万块钱。钱进拿出一个卡，上面有一万块。另外，钱进的姐姐从包里掏出一万现金，总共拿出五万块。剩下的钱，说等最近卖了货补齐。

不知道是钱家精明还是王家贪婪，亦或是钱家不满意。

欠彩礼的说法还真是不多见。王虹的爸爸一看这情况，黑着脸愤而离席，张涛立马跟出去劝解，并答应欠的彩礼一定补齐，他用脑袋担保。

看着微微隆起小腹的闺女，王虹的妈妈伸伸脖子咽下这口气。大人能等孩子等不起啊。

接下来送三金，拍婚纱照，选日子，订酒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由于王虹不到法定年龄，结婚证只好暂时搁浅。

终于在王虹怀孕四个月时，进了钱家的大门。

2

心想事成的王虹并没有品尝到新婚的甜蜜和孕期的关照，相反却在结婚一个月后遭受了第一次家暴。

王虹仰仗准妈妈的身份有些撒娇、任性，但没到断奶期的钱进根本不吃这一套。

父母都在县城烟酒店吃住，早点只有小两口在十多里地的家中吃。钱进早上爱喝糊辣汤就油条，王虹则喜欢包子配小米粥。肉包子呢担心外边的肉不过关，素包子嫌韭菜有口气，吃油条呢顾忌是地沟油对胎儿不好。

钱进以为我辛辛苦苦给你买回来还挑三拣四，王虹认为我挺着大肚子你还不体贴。

终于在王虹又一次唠叨后，钱进照腿上踢两脚。瞬间一大片乌青。

“我现在是拣地方打，等生了孩子我想打哪打哪！”钱进狠狠地撂了一句。

王虹惊呆了，语言的暴力比踢两脚更痛。

情急之下王虹摔了碗，不甘示弱的钱进摔门而去，开着他的昌河车去了店里。

王虹躺在床上黯然伤神，独自泪流。

一天只吃一桶泡面，磕个鸡蛋吧，担心不熟，磕锅里吧，嫌刷锅麻烦。不吃鸡蛋吧，又担心没营养。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窝囊，禁不住给钱进发了微信。

“钱进，你个挨千刀的，你敢打我，有种别回来，永远别进这个家门。”

“你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把我骗到手了，竟在我怀孕期打我。”

看钱进不搭理自己，伤心之余，打的去了二百里外的娘家。

王虹的妈妈一看宝贝女儿挨了打，又想起了拖欠的彩礼至今未到账，气愤到爆棚。

一通电话把钱进劈头盖脸骂个狗血喷头。

钱进想不到王虹跑回娘家，更想不到丈母娘来这一招。小夫妻的鸡毛蒜皮竟然惊动了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