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宛冬   采访+文=宛冬+吉波   摄影+后期=邓熙勋   摄影助理=小黑   编辑助理=陈阳   特别鸣谢：北京天渡灵车殡葬有限公司

没啥意外情况的话，看到他咱一般都得绕着走；如果出了啥意外，咱还真绕不开他……当然，这个意外只关乎——死亡。他在旁人眼里总与晦气有关，而他身上似乎总有灵异的传说。我们费尽周折找了个灵车司机，聊了聊他从业之后的奇怪经历。

THE FILES / 档案

姓名：薛海涛
年龄：31岁
职业：灵车司机
从业时间：4年

F=《男人装》 薛=薛海涛

F：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然后……我和我的车都惊呆了！
薛：是太出众了吗？

F：是气场强啊，方圆50平方米都没停车，似乎也没有生物的迹象。
薛：没这么夸张，赶上了而已……吧。今天要去接骨灰，送到死者老家，所以没把灵车花撤下来直接开过来了，在这看到灵车，觉着奇怪也正常。

F：收你停车费吗？你这出去过路费都不收的吧？
薛：谁说的，照样！他们收的是我的钱，活生生的人民币啊，哪能不收。

F：我的意思是，咱这不得多少有忌讳的吗？不是啥人都能干得了这活。
薛：多数人会有忌讳，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谁都会摊上。我最初也是很忌讳的，开始我是面包车拉货，除了这个啥都拉。纯属偶然，有人在买寿衣时打听店家有没有灵车，要送骨灰盒回老家下葬……

F：你就接了？！傻大胆儿？
薛：哪有，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差点吓尿，想拉又害怕。我给我爸打电话商量。他说你拉不拉没所谓，反正是正经生意，赚的是本分钱。后来完事了，我爸问我害怕不，我说挺好，他说那就干吧！

F：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哪有那么多活让你拉！
薛：后来过了几个月，那家人又给我打电话，他们村里有人去世了，送家属去烧纸。我说行，正常200块钱，你给我加40块油钱吧。烧纸回来后他们一直哭哭啼啼，我看着都挺伤心的，我说你就给200吧。就这么把活干开了……我一般是去寿衣店或者医院周边发名片的 ，全是通过转介绍，再就是电话联系我。

F：你这样……收入会少很多的。你忘了你入行的初衷和对老爸的承诺了吗？
薛：哈哈哈哈，没这么严重。其实除了钱外，干这行对我的价值观颠覆了不少。

F：关于生老病死吧？
薛：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之前把物质看得很重，只要赚钱不犯法干啥都行，我得养家糊口。我想要的特别多，得不到心里就会难受。慢慢看多了，突然就明白了，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好好享受现在，如果没那么多可以享受的，也要懂得知足，人走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多后悔或者遗憾的事儿了。

F：容我细细品味一下……为啥是突然明白？
薛：去年拉过一个女孩儿，白血病。她在北京看病每个月20多万，家里实在承担不了了就放弃治疗了。医生说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家里人想拉着她回河南老家……可能直接去殡仪馆——上千里地啊！上我车的时候人还没去世。呃，一般情况下我车后面总得有个骨灰盒或 者尸体啥的……

F：有点不适应了。
薛：说的就是啊。我跟他们签了协议，在车上病情加重甚至死亡与我无关。然后我把灵车花取下来了。女孩儿抬下来，哎，那孩子瘦的啊（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圈），还那么年轻啊！那天阳光真好，有晚霞，可真好看啊……我能看到她眼里的慌张还有求生的欲望，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F：后来，怎样了？
薛：家属觉得那么长的行程人肯定完，都这程度了，药物和设备啥都没有，肯定完。但她特别清醒，过减震带我开得特别缓，她会啊一声；觉得憋得慌要氧气，戴上氧气罩，她念叨今天氧气咋不管用呀？我这车上哪儿有氧气啊，管子那头啥也没有。她还要吃雪糕，要吃 水果，念叨着要继续活着就啥都不要了……我几乎是陪着家属边掉眼泪边开车……

F：她……是在车上合眼的吗？
薛：本来预想是让我直接拉到殡仪馆的。结果突然改变路线，送到县人民医院，住院了。

F：咱说点高兴的事儿吧，呃，好像这行也没啥高兴的事儿……
薛：还好吧。我开始只拉骨灰盒，前年第一次拉尸体。是个男的，中午喝了点，下午突发心脏病，人就没了。家属急匆匆地给我打电话，我送到地方之后家属全下车去准备东西了。天擦黑，还下着雨，我隐约听到后面有打呼噜声，我TM越听越不对，开车门撒丫子就跑 。

F：终于让你碰上了！（打了个冷战）
薛：幻觉，都是幻觉，自己吓自己。现在我已经能淡定到哥们儿给我打电话，问我干啥呢，我说睡觉呢。他问就你一人啊，我说不是，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哥们儿，在后边躺着呢。他扑哧笑了，你不怕啊。我说我不怕，我想睡觉，他也睡觉，也不吵我，相互尊重，这样挺好。

F：你这心脏的建筑面积真够大的。
薛：不大不行，有的人扛不住，就退出这个行业了，我觉得我是扛住了。送人走好的事儿也不丢人。有句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F：可惜有太多人都怕叫门……我没啥问题了。
薛：行，你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对了，用不用送你们回去？

F：呃，不用不用。没啥事我还是别给你打电话了……
薛：那我可以给你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