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战争：三国》里刘备仁善，其实他还是少见的帝王经济学家

《全面战争：三国》的最新游戏预告——刘备篇的推出，在网络上引发议论如云。世嘉脚踏实地的务实风格，与光荣的三国无双系列满篇的嘴炮形成极大反差，一时间好评如潮。

预告片中，背后是逃命的百姓，前面是数倍于己的敌人，刘皇叔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

被他救过的百姓反过来救起了他，认他为王，随他陷阵。

地崩山摧壮士死，呜呼，何其壮哉。蜀道虽难，得民心者可攀之。

▲三国杀中的刘备形象

刘备刘皇叔的仁厚爱民，绝非作伪。是以《全面战争》也以此来刻画刘备的形象。先主“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相反，曹操雅好文学，以“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自我标榜，却是多有屠城杀掠劣迹，其军所过之处杀人布野流血成河。怪不得当阳长坂之时，荆州百姓追随刘备者不计其数。

▲曹操的《蒿里行》

然而史海茫茫，两千载下来，刘备的形象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争议。而且所谓“厚黑学”的流行，现在网络上出现了很多关于所谓“刘备是伪君子”之类的言论。除了讨论最多的暗算刘璋之事之外，用刘巴之策发行直百大钱，也是网络史圈经常拿来攻讦刘备的地方。但如果结合考古发现，我们就知道，刘备此策绝非一味掠夺民间，长远看来对于国家反而颇有好处。刘备的仁厚，不但体现在爱护百姓的生命，更体现在以高明的经济策略发展国家。

▲蜀汉直百五铢

汉献帝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刘备攻打益州的刘璋，包围了成都。为鼓舞士气，刘备与将士们约定：如攻下成都，刘璋的资财悉数归众将士所有，他自己分文不拿。结果士气大振，成都被攻破，刘备也履行了承诺。但是，刘备没能拿刘璋的财富充盈军费，后续的部队给养变得十分困难。

▲刘备军进攻成都

左将军西曹掾刘巴便建议刘备，铸造直百钱，命令官吏收购物资。一枚大钱的价值，相当于原来的100枚五铢钱。刘备接受了刘巴的建议，几个月后，刘备的库府里就装满了物资。有人认为，这样做会引发通货膨胀。刘备以卑劣的手段掠夺民间，说不上仁厚。这种看法乍一看有道理，却是不了解古代缺铜的状况。

▲犍为直百五铢背文

由于封建时代采取金属本位，钱币购买力与铸造成本接近，铸币收益很小，而铜矿储量和开采效率都有限。因此封建社会经常爆发“钱荒”，也即流通中的货币短缺，“钱”不够用，影响到经济发展和百姓的日常生活。考古发现，蜀汉前中期，直百五铢一直在维持通行，钱大而厚重，钱径26～28毫米之间，重8～9.5克。也就是说刘备所发行的“直百五铢”本身就是有效货币，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公信力。名臣刘巴建议刘备铸造“直百五铢”的同时，告诉刘备，要“平诸物贾，令吏为官巿”，意思是说，让政府官员管理市场，平衡物价。

▲经济学家，蜀汉名臣刘巴

从考古发现来看，蜀汉政权前中期的物价平衡是做得不错的，直百五铢的重量维持了稳定。由于蜀汉政权以法术治国，民间私铸“直百五铢”的行为也遭到严厉的监管和打击，有效维持了“直百五铢”的公信力。古代商品经济不发达，很重要的一项原因就是市面上货币不足。“直百五铢”的发行，使得相同数量的铜能够铸造更多货币，扩大了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数量，有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从这个角度上讲，蜀汉“直百五铢”成为了宋代纸币“交子”的先声。

▲同样是起源于四川的北宋交子

在三国之中，蜀汉以商业发达著称，正是因为直百五铢公信力的稳定，使得商业繁荣得到了根本上的保障。左思《蜀都赋》形容成都的商业时说：“市廛所会，万商之渊。列隧百重，罗肆巨千。贿货山积，纤丽星繁”。由于商业发达，店铺林立，各种奇珍异品，均穷极于时，市场呈现出繁荣景象。

▲著名的蜀锦是蜀汉商品经济发达的象征

由此可见，刘备的仁厚爱民不但体现在决心，更体现在手段。为了避免百姓遭到军队劫掠，他把府库中的财货赏赐给将士。此后府库空虚，刘备发行“直百大钱”充盈府库，但又忧虑百姓利益受损，所以制定严格的政策确定“直百大钱”的公信力，此后蜀地钱币充裕，反而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当然，随着蜀汉政权的衰落，吏治日渐腐败，豪强势力开始反弹，财政渐渐空虚，虚币大钱日渐显露出搜刮的性质。

▲名相诸葛亮执政时代大力发展工商业，屡次北伐而百姓生活依然富足

诸葛亮去世之后，原来大而厚重的“直百五铢”渐渐退化成小的“直百”，逐渐减至直径不足24毫米，重2～4克，最轻薄者，重不足0.8克。钱币含铜量的不断降低，使得人民一次又一次受到搜刮，到蜀汉灭亡前，百姓“面有菜色”。当然，这已经是刘备去世后多年的事情，也不该由刘备来负责了。中国古代的“钱荒”状况一直持续到明清时代，正是因为“虚值大钱”和纸币一旦发行，政府就难以控制住超发来掠夺民间的欲望。如果这种掠夺机制超过了大钱缓解钱荒带动商品经济的效益，商业和民生反而会遭受破坏。所以数千年来，人民还是更偏好足额的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