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思和举例说,巴金没有专门翻译过托尔斯泰,译的多是偏爱的屠格涅夫、高尔基等,如《散文诗》里《门槛》写俄罗斯一个女革命者牺牲的故事,还翻译了屠格涅夫两个长篇《父与子》、《处女地》,都具有强烈的革命性,透着跟沙皇制度斗争的反抗精神。这套书精选巴金一生翻译的经典译作,包括屠格涅夫《木木》、《普宁与巴布林》、《散文诗》,高尔基《草原故事》、《文学写照》,迦尔洵《红花集》,赫尔岑《家庭的戏剧》等作品。

译者||俄罗斯那么多作家,巴金为何格外钟情翻译屠格涅夫?| 译 • 视野

“我和巴金先生的儿子李小棠是一个班级的,当时我问他,你爸爸到底懂多少种语言?他说十五六种。”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教授透露的这个细节,令在场不少读者露出又惊讶又钦佩的神情。日前在上海思南读书会举办的“用精神的炬火照亮人生的寒夜”——《巴金译文集》新书分享对谈会上,学者陈思和、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陈子善、复旦大学教授王宏图、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周立民围谈,分享这位文学巨匠创作之外的翻译生涯。

今年恰逢巴金先生诞辰115周年,全新汇编的《巴金译文集》(共十册)新近上市,由巴金故居策划、草鹭文化与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这套书精选巴金一生翻译的经典译作,包括屠格涅夫《木木》、《普宁与巴布林》、《散文诗》,高尔基《草原故事》、《文学写照》,迦尔洵《红花集》,赫尔岑《家庭的戏剧》等作品。译文集根据巴金生前亲自校订的最后版本排印,并以“附录”形式在部分作品正文之后汇集巴金与译文相关的注述,每本书内配有巴金珍藏的原版书影、插图以及作家手稿等,帮助读者深入理解作品。

“多面手”巴金懂十几种语言,这在中国当代作家里很少见

说起巴金先生,很多读者都会想起他的代表作“激流三部曲”《家》、《春》、《秋》,“爱情的三部曲”《雾》、《雨》、《电》,《寒夜》、《憩园》、《随想录》等。

“但其实,巴金先生的翻译跟他的创作量差不多是同等的,从事翻译的时间可能要比他写作更早。1922年,18岁巴金就根据英译本翻译了俄国作家迦尔洵小说《信号》,他堪称多面手,既是伟大的作家,也是重要的翻译家,累计有数百万字译著传世,其中很多已成必读的外国文学经典名译。”陈思和说,巴金毕业于四川成都外国语专科学校,后到法国留学,又通过学世界语接触了很多语种,如日语、德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共计懂十几种语言,这在中国当代作家里是非常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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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译作以文集方式集中亮相的,目前主要有四个版本。这些译著影响了一代作家和读者。”《巴金译文集》策划人周立民记得,几年前作家王蒙到上海,请几个老朋友聚会,恰巧巴金先生女儿李小林就坐在他旁边。王蒙聊起少年时代读过一本讲革命党的故事《夜未央》,还回忆了封面是什么样,然后小林老师说这正是我爸爸翻译的。

最新译文集出版后,周立民寄给了95岁高龄的作家黄永玉,“他女儿不久发条短信说,刚到家就看到爸爸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看,就是你寄来的译文集中的《秋天里的春天》。”周立民感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代作家不少都是现代文学浇灌培养出来的,“但现代主义作品读多了以后,再重温巴金译笔下的古典著作,觉得有一种特别正的声音,这种正的声音带给我们生命境界的开阔和提升是不一样的。”

你很难设想巴金的轻盈文笔,去翻译沉重型托尔斯泰

“我翻译外国前辈的作品,也不过是想借别人的口讲自己心里的话,所以我只介绍我喜欢的作品。”巴金的翻译观非常直白,译我所爱。“巴金所翻译的东西,大多是跟他的理想接近,他愿意通过翻译作品来把理想、信仰告诉大家。”陈思和举例说,巴金没有专门翻译过托尔斯泰,译的多是偏爱的屠格涅夫、高尔基等,如《散文诗》里《门槛》写俄罗斯一个女革命者牺牲的故事,还翻译了屠格涅夫两个长篇《父与子》、《处女地》,都具有强烈的革命性,透着跟沙皇制度斗争的反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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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俄罗斯文学传到中国,哪些作家是巴金最心灵相通的?“我觉得就是屠格涅夫、赫尔岑。”陈思和分析说,巴金的文笔很轻巧,你很难设想用巴金的文笔去翻译托尔斯泰,“他不是那种沉重型作家。屠格涅夫和赫尔岑长期生活在法国,都是贵族,尤其是屠格涅夫跟莫泊桑这帮人感情非常好,法语都是一流的。比起托尔斯泰的厚重复杂,屠格涅夫更多接近西欧文学,那种浪漫的、抒情的,诗一样的语言。这种语言恰恰跟巴金的教养、修养是吻合的。”

陈思和甚至觉得,有时读巴金的小说,相当于是看巴金用中文写了一遍屠格涅夫的故事。比如,屠格涅夫小说里男人通常是不行的,女人一个个非常勇敢健壮,追求爱情也是勇敢扑上去的,热情似火,“男人就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屠格涅夫《贵族之家》、《前夜》里,差不多都是一个男人跑到贵族家在客厅里跟女孩子讲革命,讲到后来女孩要跟他革命了,男人就逃走了。男人往往教别人的时候很厉害,但是你让他自己上,他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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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思和看来,这种题材和情感张力在巴金的小说也有所体现,最典型的就是巴金写《爱情三部曲》里的周如水跟张若兰,“软弱的周如水跳黄浦江自杀了,巴金透露这是根据朋友的遭遇写的,但我觉得更大一部分是从屠格涅夫著作里演变过来的。”

这种对屠格涅夫的隔空致敬,还体现在“客厅对话”上。陈思和说,巴金写的小说大多数是男女在客厅里的故事,两人在辩论爱还是恨,或对这个世界怎么看,“屠格涅夫最擅长的恰是客厅里的故事,对人的感情互动处理得很细腻,写得非常动人,这对巴金影响很大。巴金小说里不少场景也是通过对话、通过客厅来阐释的。”

翻译是“拣来别人的武器”,长成自己肌体的肉

“我喜欢一篇作品,总想理解它多一些,深一些,常常反复背诵,不断思考,根据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文笔表达原作者的思想感情。别人的文章打动了我的心,我也想用我的译文去打动更多人的心。”诚如巴金生前所说:“我写作只是为了战斗,当初我向一切腐朽、落后的东西进攻,跟封建、专制、压迫、迷信战斗,我需要使用各式各样的武器,也可以向更多的武术教师学习。我用自己的武器,也用拣来的别人的武器战斗了一生。……不用说,我的努力始终达不到原著的高度和深度,我只希望把别人的作品变成我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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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巴金翻译的作品与他的思想情感是相通的,很多时候他是从“信仰”角度选择作品,“巴金有时借译作传达情感和信念,这是他另外一种形式的作品,也是他翻译活动的重要特色。”在周立民看来,那些深深影响过巴金的作品,他必须自己把它译出来,“喜欢的东西要长成自己肌体的肉,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像巴老曾说过,喜欢读一些别人不肯读或不愿意读的书,他的翻译也是这样——既有大众熟悉的屠格涅夫、高尔基,也有柏克曼、尤里·巴基、赫尔岑、廖·抗夫等别人不大会特别关注的作家。这是巴金特别的视角,也是今天看来他的译作具有特殊价值的地方。”

王宏图认为,巴金、茅盾等大家的翻译,尽管从技术角度来说可能不是最好的译本,但他们的翻译参与塑造了中国新文学进程。“巴金先生的译著融汇到了汉语当中,甚至成了我们文学传统的一部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他的翻译不仅仅是简单介绍推荐外国文学,实际上也是中国新文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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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作家的翻译跟他的创作文字是对抗的,巴金恰恰相反,他的翻译跟创作不是对抗,而是融合的,这非常有意思。”陈子善印象较深的是巴金译过的《秋天里的春天》,“巴金自己写过《春天里的秋天》,我经常容易搞混。这两本书,一个他自己写,一个是他翻译的,书名就像绕口令一样。”他认为,学界对巴金的认识如果仅限于创作,是远远不够的;不提巴老的翻译,对他的研究就意味着严重缺漏。

来源:文汇报 许旸

转自:中国翻译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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