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家住在古镇里。这个古老的镇子就叫古镇。

这儿不美，人心不善。

这儿的信仰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信仰不知道在古镇里苟存了多久。

这儿的女人艳绝天下，除了我娘。

我娘很丑，

所以爹有了理由彻夜不归。

所以书塾的先生有了理由教训我。

所以别的孩子有了理由抢我东西。

所以铺子的掌柜有了理由多讹钱。

所以街上的女人有了理由朝我娘泼脏东西。

我还是很开心，因为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我娘有多美。

我知道我娘那么多的秘密。

比如有时候我娘会在晚上从地下掘出一个很大的黑陶罐，里面什么都有。

有高挺的鼻子，有大而亮的眼睛，有很白很细的手臂。。。。

娘就会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敷在脸上，然后，娘会变得很美很美。

2，从我懂事起，就很少见过爹。早忘了爹是什么模样，别的孩子谈到各自的爹，我总会想到我认识我爹吗。这个人是谁。没有爹就像别人衣服上干掉的泥，在与我无关，不在我也无所谓。

可是娘却不是这样的。

我娘叫我阿二。娘曾经怀过一个，她说还刚生下来就死掉了。

我娘说：

阿二啊不要怨你爹，你爹是最好的人。

阿二啊你爹没有办法和我们在一起。

阿二啊娘是很爱你爹的，因为你爹是好人啊。

我知道，娘她很爱爹。于是，我很嫉妒爹，因为他抢走娘那么多的爱。

所以每当娘念起爹时我都会大声诅咒。咒他死，咒他生不如死。

娘就一脸惶恐的扑过来使劲捂住我的嘴，用力亲亲我的脸颊，求我不要再怨恨爹。

这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3，古镇里的女人深夜绝对不能在野竹林里流连，据说有鬼怪会吃人，把美丽的女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也只有我知道，深夜娘都会在野竹林里。

我以为，娘只是爱美。所以才用那些女人来装扮自己。

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能比我娘还美，尤其是我娘不装扮的时候。

所以我说，娘，那些女人很恶心，还是你最美。

娘笑得更美了：乖孩子，可是只有你才知道娘的美呀，那些人不知道，娘就用他们觉得美的东西给他们看呀。

4，我娘每次装扮完，都会给我一杯水，让我安心睡觉。

我知道，那杯水有定神安睡的药效。会让我长睡不醒。

娘说，只要我喝水睡下，娘就会亲亲我。为了这个吻，我心甘情愿。

我从来不去想娘装扮自己给谁看，娘有没有在我睡着后离开，或是去了哪里。

因为睁开眼就能看到娘。每回都是。

可是这次，娘不见了。

喊了几遍，没有听到亲切的回应。有些不安。

睁眼扫视，没有看到温和的身影，开始惶恐。

翻遍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才无法置信确定一个事实：娘不见了。

很慌张。

用力跑出去，想找娘，耳边风传来一些只言片语：

哎，那个女人生的可丑。。。死相可惨的。。。

是吧是吧。。就是怡香院门口死掉的那个？。。

。。呦。。肠子呀，眼珠子呀，胳膊呀。。。都散在地上呢。。可恶心了。。。

。。听说是那女人的相公杀的呢。。。

呦。。。还有这等子事儿。。。

。。。。。

。。。。。

丑女人。怡香院。散在地上的器官。相公。

都没有，只是周围有许多人，议论纷纷。

有官府的人在走动，说什么。

老妈子粗着脖子红着脸扯着嗓子诟骂。

几个漂亮的雏妓脸色苍白。

还有几个没穿裤子的男人跪在地下发抖。

这里果然死过人。

突然有个声音尖酸的响起来：看那里，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许多人看向我。

理所当然的，我被带回了衙门。

在我旁边跪着的，是一个衣服上开大片血花的男人，他制止不住的颤抖，眉眼惊恐。

他们说，这是我爹。

5，我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来找我娘。

他们问：你是不是叫费十黍？

我说：我娘叫我阿二。

他们问：你娘是不是叫成十娘？

我说：我只唤母为娘。

他们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娘昨夜可归？

我说：我不知道，把我娘还给我。

他们说：那你爹昨夜在何处作甚？

我说：我不认识我爹。

他们叹：这孩子八成疯了。

转向那个男人，

他们说：你是费豫子？是成十娘的夫配？

男人说：。。我是。。。。我不是她的夫君。。。。

他们说：你知不知道成十娘杀害年轻貌美的女子用她们的身体来掩饰自己的相貌？

男人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的错。。

他们说：你可知道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男人吼：我没有逼她把自己刚生的孩子杀了剥皮给自己敷皮！我没有逼她杀漂亮的女人！我没有逼她装成最美的花魁跟我上床！我没有逼她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我没有逼她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我没有逼她剪破肚子给我看！我没有逼她折断手臂送给我！我没有我没有没。。。

男人没有吼完，我咬破了他的喉咙。

周围一片静寂，官兵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看着男人眼珠暴跳出来，血止不住到处喷。

那个他们说是我爹的男人，在我面前死掉了。

我很开心的出声笑，牙齿上还滴着温热的血。

谁让我娘那么爱你，活该。

世界恢复，好多人朝我扑过来，我也朝着一柄挂在腰间刀靴脱落的大刀扑了过去。

血花四溅，世界重归沉寂。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