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子沟的南大坑(作者:于海波)

“我让你去,我让你不听话,告诉你多少遍,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偏去。”邹大爷气愤着用尽浑身力气,嘴里不住的喊着,手上的细竹竿却始终没有撒手,一头握在他粗糙的手里,另一头已经劈裂成几份。

邹大娘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半带哭腔的祈求道:“当家的,可别打了,再这么打下去,孩子会没命的。”这边她又望着地当间儿跪着的家中唯一的男丁,“小畜生啊,你快跟你爸求个情儿啊,你就不能说一句软话,告诉你爸,你再也不去了?快说,你再也不去了。”

这样的场景在邻居邹大爷家,每年夏天都要上演一两次。打孩子的具体原因,也不太复杂,就是因为他家的邹小哥又上南大坑洗澡去了。

城子沟的南大坑(作者:于海波)

南大坑,就是位于城子沟西南方向的一个黄土坑。原本那里应该是一片树林,早些年,老百姓扒炕磨炕面儿,脱坯盖房子,插墙垒猪圈,都得从那里取土。渐渐地,那儿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坑,而且越来越大。赶上雨季,雨水冲刷两侧,树带和农田边上的土也跟着流进坑里。据说,最深的地方有两三米,成年男子下去也要没脖的。我们屯儿药社的张淑霞奶奶,她有一个儿子就是在南大坑淹死的。即便夏天,那里可谓“听取蛙声一片”,大人也还是不愿意让孩子们去水边玩。毕竟,谁都不愿意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楚,因为农村都流传着一种老说法,水鬼在他淹死的这条河里呆满三年后,要抓一个替死鬼儿。就是有人来河里洗澡游泳的时候,水鬼在下面抓住他们的脚脖子,用力的往水底拖。抓到替身后他才能去阴曹地府报到,之后经六道轮回,投胎转世。新一任水鬼,再熬三年,再抓到替死鬼儿,他也去投胎,如此循环往复。所以,大人都不愿孩子去那儿玩。可又总有孩子禁不住蛤蟆叫声的诱惑,于是,洗澡和逮蛤蟆,便成了他们“以身犯险”的最大由头。

十多年前,屯东头儿最前趟杆儿,一个李姓人家,在那儿也没了一个男孩。

那时,已经临近深秋。

城子沟的南大坑(作者:于海波)

春起,就有个过路的先生给他家算过卦,说他家新盖的房子犯点说道儿,孩子当年会有水灾。一家人也始终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意外。虽说算卦抽签是迷信,但既然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范点还是没啥坏处的。孩子爹妈招天的看着,也怕人家说的话就成了真。一直到秋收之前,以为这回不会有事了。

吃完早饭儿,孩子跟班搭班儿大小的七八个孩子,跑出去玩了。孩子妈妈是个麻将谜,憋了一夏天,找了一个放局的人家,坐在那儿,码起了“长城”。中午没回家,孩子跑到那儿,跟她要了一块钱。钱拿到手,孩子乐颠颠地跑了,回手去隔壁的小卖店买了两袋五毛钱的干脆面。到了下午两点多,噩耗传来,孩子落水了。

真是怕啥来啥。当时家大人的心境,可想而知,痛失亲人的苦楚以及万分的悔恨。十二三岁的大小子,说没就没了。

事后,据那几个一起玩的孩子回忆:他们有两个在岸边,压根儿就没下水,有四五个下水的,下去以后就感觉有一种力量,带着他们往泡子中间去。孩子们吓坏了,岸边的孩子急得直搓搓脚儿,水里的孩子拼命地往岸边游。几个孩子都上了岸,回头再看李姓的孩子,越游越往中间去,面带着微笑,还跟他们挥着手。话呢,是传的神乎其神,我觉得这未必是孩子们看到的,孩子们当时肯定都吓傻了,那么远,又怎么能看到孩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定是大人们以讹传讹编出来的。

城子沟的南大坑(作者:于海波)

再后来,屯子里一个姓赵的有钱人,头些年靠收粮发了家,把南大坑买下来改成了鱼塘,又在坑北面盖了一大溜儿猪舍。不料,赶上了一场猪瘟,不到二年,那里再度荒废。人们说啥的都有,大多是说那里不太平,冤魂野鬼太多,阴气重,干啥也干不起来。

小时候,父亲给牛具户拉黄土扒炕,我还跟着去过南大坑几趟。北边是村里的园田地,西边熙熙攘攘的有几户人家,因为距屯子中心较远,那里被称为小下甸(离我们屯三里地有个屯子叫下甸)。东边也是地,只有南边是大片的杨树林,林子里有许多高高低低突起的坟茔,年头太久远了,有的干脆都没人认,有后代儿孙的,也都把坟迁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跟大坑隔一条道,有一棵孤独的老杨树,他四周没有邻居。只有自己固执地紧紧地攥着他根下面可以数得过来的几把黄土。寒风中,他的身姿仍然挺立、高昂!

林子东边还有几座破败不堪的小庙,有的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有梁有脊;有的就是用几块砖简单的压成的。那些大都是以前屯子里的人跳大神看病留下来的。屯子里的人老了,依据老理儿,在家搁三天儿,儿女亲戚每天早晚也要各到庙上烧一次纸。

随着人们对传统意识摒弃的同时,那些迷信的产物也渐渐疏离。但是南大坑,依旧笼罩在某种神秘的色彩里,让我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城子沟的南大坑(作者:于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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