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炉灶

作者:孙斌

现居住地:浙江

年龄:66岁

读书感悟:

少看手机多读书是当今人们最明智的选择!

夏天,我与爱人去西北看望年迈的母亲。

母亲年逾九十,身体硬朗,肩能挑手能提,事必躬亲。我们的到来,更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母亲忙里忙外烧水做饭招待我们。就见母亲提着水壶,来到院子里的太阳灶前,熟练地调着太阳灶的方位。“咔嚓”!爱人立即用相机拍下了这一瞬间,定格的画面一下子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孩提时代。

那些年,母亲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炉火、围着炉灶,以孙媳妇的身份打理着四世同堂十几口人的饮食。炉灶是用砖和土坯砌成的,占据了厨房一面墙的大半,又高又大。年幼的我看不到灶面,只看到一个“巨型的”泥墩子。母亲踩着凳子从灶面的大蒸笼里取出热气腾腾的白馒头,黄澄澄的“马蹄子”,从大锅里盛出一碗碗香喷喷的臊子面。母亲嫌我碍事,或揪一小块馒头,或挑一块肉片喂我嘴里,哄我离开厨房。

曾祖母去世后,大家分成了小家,我们一家三口搬进了大杂院一间14 平方米的小房子。母亲终于不再忙碌十几口人的饭菜,转而精心修理起自己的炉灶,找来土坯、黄泥、麦草、毛发、小铁棍,用手丈量好底座尺寸,依此砌出炉灰间、炉齿、炉膛、炉口,然后从里到外抹黄泥,一边抹一边念念有词“炉口伸只手,炉膛卧只狗”。两手沾黄泥的母亲俨然像一位雕塑家,仔细打磨自己的作品,这儿涂涂,那儿抹抹,直到精致完美,才伸直腰板说:“点火!”听到木柴在炉膛里噼里啪啦,看到火苗从炉口呼呼地蹿出,母亲小心地加进煤块,我们家的炕炉砌成了,既可烧炕取暖,又可炒菜做饭。从此,母亲下班后就围着这个炉灶,操持着小家三口的饮食。母亲的巧手能蒸出形似小兔子、小桃子、小花朵等各种花样馍馍,擀出揪面片、拉面、猫耳朵面、扁豆面、素面、荤面等各种面食,院子里的阿姨婶婶对她夸赞不已。

院子里有人家买了洋铁炉子,冬天放在屋里,取暖做饭两不误。夏天搬到屋外做饭,屋里干净宽敞又凉快,真叫人羡慕。我常对母亲说:“陈妈家买了炉子,谭妈家买了炉子……”母亲听了却不作声。一日放学回来,哇!我们家也有铁炉子啦!看着通红的炉火,高高的炉筒,我高兴地摸着炉子。咦!怎么不像人家的炉子那么高?炉面光光滑滑倒像是石板?炉腿怪怪的像是粗粗的铁丝围成的老虎爪?看我一脸疑惑,母亲笑着对我说:“炉子是我用咱家的旧水桶改做的。”听母亲一讲,再看这炉子,似桶非桶,我大声喊“水桶炉子”,母亲一愣,点头称是。

天长日久,用得多了,水桶炉子铁皮氧化,斑驳脱落。母亲擦拭时常常会露出忧郁的目光。有一天放学回家,咦!水缸怎么立在了屋中央?近看才知,母亲把家里漏水的水缸改造成了炉子,替代了水桶炉子。水缸炉子尤为敦厚结实,保温防腐,炉面镶嵌着深红色的小瓷板,炉体光滑锃亮,可以映出人影。摸着温温的、滑滑的水缸炉子,我很纳闷,这易碎的陶制品怎么开出圆圆的烟道、方方的炉门?问及母亲,又是笑呵呵地回答:“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水缸炉子的命运似乎比水桶炉子好一些,使用的频率更高些,主厨母亲用这旺旺的炉火烤糖饼、油饼、馅饼、锅盔,蒸豆沙包、土豆包、萝卜包等。冬日里取暖炉火一直很旺,母亲会借这通红的炉火炖一只冰糖冬果梨,煮一锅红枣灰豆子汤,有时也会直接在炉盘上烤几片红薯或土豆,为儿女们解馋。

母亲的老家在农村,那里的炉子是用土坯垒起来,外表抹上草泥,体积适中,炉子正面有两个圆洞,可放两口锅,使用时需要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草。那时生活困难,炉子用的是漫山遍野的柴草、庄稼秸秆、麦衣、马粪等,这些为陷入困境中的母亲带来了生路。每次在城里读书的我去农村看望母亲,都见她依然笑容满面,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草,上面大一点的是炉膛,用来燃烧柴火, 下面小一些,用来装烧尽的灰,炉子上面一口大大的锅坐在炉膛上。母亲还会在大锅锅底放少许水,大锅的四周贴满了金黄的玉米面饼子,也会在下面的炉灰里埋进土豆、地瓜、玉米棒……

后来条件宽裕,父母亲返城了,母亲终于有了心仪的铁炉子,再后来,有了烤箱。烧的不再是限量的煤球、煤砖、煤末,而是足够的黑得发亮的炭。主、副食已敞开供应,母亲可有了用武之地,大显身手,油饼、油条、油果子,牛肉面、臊子面、炸酱面,鸡肉、猪肉、羊肉轮番地做,似乎要把十几年来亏欠儿女家人的吃食一日补回来。

光阴荏苒,一天,弟弟扛回一个液化气罐,着实把母亲吓着了。她说:“你怎么把炮弹扛回了家,赶紧搬出去。”弟弟则一边不紧不慢地安装炉灶,一边说:“这是送给你的炉子。”炉子?别开玩笑!摇着头,摆着手,当炉灶上蓝蓝的火焰燃起,锅里开水翻滚时,母亲疑惑地走近炉灶,左看看、右看看,这炉火是怎么变出来的?弟弟趁机拉过母亲的手,啪!一扭,炉火没了。又啪的一声,火苗蹿出来了,母亲吓得倒退了几步,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母亲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学会了使用燃气灶。

现在,天然气管道早已通到家里,请走了“炮弹”,儿孙们又为家里置办了电磁炉、微波炉、太阳灶,看着这些清洁、快速、好用的炉灶,母亲下令儿孙们早餐、晚餐一定要在家里吃。

如今母亲已做了曾祖母,还时常为曾孙做拿手的小点心。几十年了,母亲就这样把对子孙们的爱倾注到这一炉一灶、融化在一粥一饭中。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总忘不了母亲的炉灶,母亲的味道让我们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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