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得早的客人知道，田氏牛肉饼店除了卖千丝牛肉饼，还卖一种素烤饼——回饼。但是这饼烤得不多，每天只有一锅12个，能不能买到全靠运气。

田氏回饼看起来平淡无奇，却非常好吃。回饼拿在手里，散发着淡淡的甜味，但咬上一口并不会立即尝到甜味，要等柔软的面团催动着唾液的分泌，随着唇齿不断变化融合，甜味这才缓缓释放出来。而这甜味一直延绵不绝，即使吃完饼后仍旧环绕在齿间久久不会散去。

如果把浓烈的牛肉饼比喻成热情似火的热恋男女，那么淡味的回饼更像是平平淡淡的老夫老妻，虽然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但始终携着彼此的手，不慌不忙地过着小日子。

对于老田每天做一锅回饼，女儿田小芳非常反对。她觉得牛肉饼已经供不应求，根本没有必要再做这种费时费力又不挣钱的饼，可每次她一开口就被老田一口回绝了。

田小芳不知道，32年来，这份回饼对老田的特殊意义。32年前，老田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大家都叫他田更生。

1.赶出家门

1983年的盛夏，乐山市区街道上热浪滚滚，鲜有人走过。这时，田家铺面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给老子滚出去！”

田更生被父亲田晋云猛地一推，打了个趔趄没能站稳，一屁股摔倒在地。在街边布晾下遮荫的路人迅速围上来看热闹，田更生羞愧地爬起来想要再冲进家里，却发现门已经牢牢关上。他接连大叫了几声开门，可是里面没有一点回应。

他坐在门前泪水直流，口里不停地哭喊着：“妈，开门。”

门里仍旧一点声音也没有。人越围越多，对田更生指指点点，有些知情人开始幸灾乐祸地传递着信息。

“听说是把祖传秘方弄丢了，才被赶出了家门。”

“祖传秘方？就是田家千丝牛肉饼的秘方？”

“是啊，不然老田会这么狠心？”

田更生低着头抹干眼泪，穿过人群走了出去。远离人群后，田更生回头望了望家，门依旧紧锁着。老旧的临街铺面上，自己在3年前写下的“正宗田氏牛肉饼”7个大字已经浅淡，却异常刺眼。

是啊，父亲怎么会原谅自己呢？要不是他当年丢了祖传秘方，怎么可能有这次纷乱？虽然他觉得自己当年情有可原，毕竟是为了保护弟弟。

“保护你弟弟？”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更生的鼻子怒道：“不要说你弟弟，就是他被人打死也不能交出秘方。”

田更生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是宠爱弟弟的父亲，父亲也容不得他多想，举起棍棒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随后的十年里，父亲再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笑容。直到今天，父亲毫不犹豫地把他赶出了家门。

今天一大早，二伯带着一众田氏族人冲进家里，要父亲把祖传千丝牛肉饼秘方拿出来。

二伯再次上门并非空穴来风。

自从三天前，李胜利开始售卖千丝牛肉饼，乐山市区便在传他得到了田家祖传秘方。父亲经过多方打探，确定祖传秘方就在李胜利手里。他和母亲还在房间里商量对策，没想到二伯他们便找上了门。

而对二伯的质问，父亲冷冷地说道：“你们没有资格找我要秘方。”

当初，为了保证牛肉饼的正宗，同时防止兄弟之间恶意竞争反目成仇，田氏千丝牛肉饼技艺一代只传给一名最有天赋的男丁。其他人要么改行，要么学习其他类型的烤饼。

那时候宗祠权力巨大，没有人敢作乱争秘方。

如今，父亲重开牛肉饼店，立即供不应求赚得钵满盆满。

田氏其他族亲顿时红了眼，他们都想学这门赚钱的技艺。于是，半年前在二伯的纠集之下，来田更生家要过一次秘方，但父亲以祖训为由轻松挡了回去。

如今既然外姓人李胜利都做出了田氏牛肉饼来，众人自然不愿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再次过来索要秘方。

和田更生同辈的年青后生田红江嚷道：“你徒弟李胜利都学会了千丝牛肉饼，我们田家子弟还没有资格看秘方了？”

众人一听立即七嘴八舌地跟风责难起来。

父亲阴沉着脸答道：“我没有把秘方给他。”

“没有？那他的手艺从哪里来的？莫非你亲自教给他了？”

李胜利在20多年前曾跟着父亲学过两年艺，因为父亲没有教李胜利制作千丝牛肉饼，李胜利因此和父亲反目至今。

众人盯着父亲，父亲的脸更加阴沉。

“我至今没有教过任何一个人。”

众人不大相信，有几个后生瞟了瞟站在门边的田更生。

“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教？”

父亲看都不看田更生，答道：“没有。”

二伯沉吟了一下，说道：“晋云，我相信你不会教李胜利，更不会把秘方给一个外人。但为了祖传秘方的安全，你得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

他磕了磕烟锅里未烧完的烟渣，接着说道：“只要确认秘方安全，我们立马走人。”

父亲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贪婪的众人，阴冷地说道：“我不会把秘方拿给你们看的。”

说罢起身就走。二伯指着父亲怒道：“你！”

几个后生立即围上来挡住了父亲的去路，田红江捏得手指啪啪作响。田更生望着被众人围起来的父亲，一股热血冲上脑袋，他跨到堂屋中间大声说道：“秘方是我弄丢的，别为难我爸，要杀要剐冲我来！”

父亲瞪了眼田更生，怒道：“住口！”

二伯说道：“好哇，果然是弄丢了。”

众人一片哗然，田红江指着田更生问道：“是不是你把秘方卖给了李胜利？”

田更生答道：“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那他是怎么拿到秘方的？”

二伯制止了田红江，说道：“田晋云，祖传秘方是由你保管的，现在弄丢了，你必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父亲脸色发青，没有答话。众人都盯着父亲等待下文，堂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过了半晌，父亲突然凄然地笑了起来，说道：“好哇，我给你们交待。”

他拖着田更生走到门边，然后将田更生一把推了出去。

他转身朝众人说道：“从现在起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不再是我田家人了。秘方是他丢的，你们想要秘方找他去吧。”

说罢，便转身朝里屋走去。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没缓过神来，田更生更是愣在屋外不知如何是好。

二伯见状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挥挥烟杆，招呼众人走。有几个后生不满地说道：“即使没有秘方，手抄本也行啊。”

二伯怒道：“人家连亲儿子都不认了，你们还想要什么手抄本？”

田红江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田更生直看，和众人一起走了。田更生等众人离开便要跨回家门，可哪曾想还没进门，父亲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爸，你怎么不让我进屋？”

“别喊我爸，我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这儿也不再是你的家了。”

田更生流着泪呼喊着妈，可是母亲躲在里屋没有动静，倒是弟弟偷偷探出脑袋看他，却被父亲喝了进去。

泪水滑过田更生的脸庞，滴落到滚烫的地上，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还要硬往里冲，父亲却猛地将他推倒在地，喊道：“滚，有多远滚多远！”

田更生便这样被赶出了家门。

2.心生一计

田更生得到好友余国庆的接济，没有流落街头，住进了车站附近的旅舍里。

住了两天后，田更生慢慢冷静下来。他想，既然自己是因为弄丢祖传秘方被赶出家，那么如果把秘方找回来，父亲一定会原谅自己。现在秘方在李胜利手里，何不如去李家偷回来？但要如何才能混进李家呢？

田更生这时想起父母在商量对策的时候，曾经说过李胜利的千丝饼皮做得不到位，丝条大小不均匀，条与条之间还有缝隙。他顿时心生一计，准备以帮助李胜利解决千丝皮缺陷为诱饵，假意投奔李家，然后趁机把秘方偷出来。

想好步骤，田更生立即朝李家走去。

李家铺子上挂着一条红布做招牌，上面写着“李氏千丝牛肉饼”。田更生一看那娟秀的字体，就知道是李胜利的女儿李守芳写的。招牌下面的铺台上，饼框空空，李胜利正在里头收拾家什。

田更生笑着上前喊道：“李叔！”

李胜利抬头一看是田更生，没有答话，继续低头收拾家什。

“李叔，你这儿缺不缺人手？我想来帮你。”

李胜利头也没抬，说道：“你就别来洗刷我了，我哪里请得起田家大公子？”

田更生涨红了脸，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赶出家的事情？他努力掩饰脸红，说道：“李叔，我知道你的千丝做得不标准，我来投奔你，也是想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李胜利一听立即眯着眼盯着田更生上下看，田更生以为他心动了，颇为得意地等待着答案。

李胜利冷冷地说道：“帮我解决问题？你以为我傻啊？这明明是你们父子俩演的苦肉计，专门来琢磨我的牛肉饼秘方的吧？”

田更生没有想到李胜利居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满脸都是窘迫。

李胜利扬扬手中的擀面杖，说道：“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田更生狼狈地逃到街上，身后还传来了李胜利的声音，“还帮我解决问题？真他妈当我是傻子了。”

田更生低着头快步往城外走，刚走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小巷，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更生哥，等等我。”

他扭头望去，竟然是李守芳。李守芳比田更生小两岁多，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她一直很喜欢田更生，以前时常送些自织毛线围巾、手套之类的小东西给田更生。

可自从年龄增大，大家经常拿李守芳和田更生开玩笑后，田更生不敢再和李守芳呆在一起了。

实际上，余国庆觉得田更生和李守芳挺般配的，几次怂恿他追求李守芳，然而田更生始终没有行动。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李守芳是他师侄女儿，而是他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可倒底有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田更生掩饰着刚才的窘迫，问道：“守芳，有什么事情吗？”

“我爸就那脾气，你也别怪他。”

李守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田更生手里。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用。”

“这怎么行？”

田更生边说边要把包还给李守芳，可她轻松地躲了过去。

“借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说罢转身就往巷子口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对田更生说道：“更生哥，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

田更生望着李守芳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一热。

3.苦练饼技

被赶出家门，又被李胜利拒绝，田更生自知没有脸面在街上找工作。于是，他做了个流动摊位卖回饼。

余国庆帮忙借了三十多块钱，加上李守芳给的二十多块钱，田更生用废汽油桶做了一个移动小摊，每天推着车制卖回饼。

一开始制饼，田更生便忘记了所有纷争。他一头扎进了煎、烙、烘、烤之中，对比尝试着各种手法来提升饼的风味。

十年的制饼功力加上超高的领悟力，田更生制作出来的回饼味道上乘，迅速在车站一带叫响了名头。甚至有些食客专门寻到车站来，只为尝一尝这田氏回饼。

田更生的名气迅速在乐山制饼界攀升，甚至有人预言，他将超过父亲田晋云成为一代制饼大师。

因为回饼销量好，田更生很快凑足了二十多块钱，这天他准备去把李守芳的钱还了。

太阳已经下山，可暑热还没有褪去。李家饼店早关了门，田更生叫住了在门前玩耍的李守芳弟弟，让他把李守芳叫了出来。

李守芳脸上依然是一副好看的笑容，当她听说田更生要还钱，无论如何也不要。田更生只得硬往她的手里揣，慌乱之中俩人的手便拉扯在了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打断了俩人，原来是李守芳的父亲李胜利。

李胜利冲着李守芳骂道：“没羞没臊的！”

李守芳赶紧抽出自己的手，红着一张脸奔回了屋里。

李胜利扭过头来对着田更生怒道：“田更生，你在我家门口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想污了我闺女的名声吗？”

田更生一张猪肝子脸，辩解道：“我没有，我是来还钱的。”

李胜利一脸疑惑地问道：“还钱？”

“是的。”田更生把李守芳借钱的事情说了，并把钱交到李胜利手中。李胜利朝屋里望了一眼，骂道，“真是吃里爬外的东西。”

随后冲田更生说道：“我李家不见待你田家人，以后你要是再来找我女儿，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田更生，田更生灰溜溜地推着车走了。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周后，李胜利竟然找上门来。

那天，田更生正推着车往出租屋走，很快便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等他停下推车一看，来人居然是李胜利。

“李叔有什么事情吗？”

李胜利表情复杂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烟掐掉扔到地上踩了踩，答道：“没事。”

说罢转身便走，边走边嘀咕着什么“老子才不中计”，留下田更生一头雾水杵在那儿。

第二天晚上，余国庆找上门来。刚进门，他便兴高采烈地喊道：“更生，有好事来了。”

“什么好事？”

“市里要举办美食大赛。”

原来市政府在三个月后将举办乐山市第一届美食大赛，评选一批美食店。

“美食大赛？又不关我的事。”

余国庆咕噜咕噜灌了半瓷缸凉白水，说道：“怎么不关了？你想想，如果你参赛得了大奖，不仅自己出了名，更重要的是为田家争了光，到时候田伯伯还能不让你回去？”

田更生摇摇头答道：“回饼太过普通，根本无法和千丝牛肉饼比，根本不可能获得大奖。”

余国庆拍拍田更生的肩膀说道：“你也别泄气，说不定评委口味独特，不喜欢牛肉饼反而喜欢吃回饼呢？”

美食大赛？牛肉饼？

田更生突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李叔他是想……”

余国庆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田更生把李胜利昨天来找他，却又欲言又止的事情说了，俩人分析应该和美食大赛有关系。李胜利一直没能解决千丝粗细不一的问题，用这样的饼参赛竞争力显然不够。

“难道他想找你帮他解决千丝的问题吗？”

“或许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你不是想到他家拿回祖传秘方吗？”

“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我怎么答应他？”

田更生接着说道：“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想拿回什么秘方了，只要攒够钱就离开乐山，去其他城市。”

余国庆望着满脸忧郁的田更生，没有再说话。

4.走投无路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田更生的想象。

就在余国庆找田更生的第三天，田红江突然带着一伙田家后生来找田更生。田红江说田更生既然已经和田晋云断绝父子关系，就不能再卖回饼了。

田更生气愤地质问：“回饼是田家发明的吗？为什么我不能卖？”

“不是田家发明的，但你的手艺是从你父亲。不对，已经不是你父亲了。”

田红江冲众人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是从我们田家人手里学来的，如今既然断绝了关系，那就不能用这门手艺来赚钱了。”

说罢挥挥手，众人立即一拥而上开始砸摊子。田更生上前去阻拦，结果被众人一阵拳打脚踢，瘫倒在地上。

田红江望着田更生，说道：“兄弟，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爹吧。不准你卖饼、砸摊子都是他的主意。”

田更生的眼泪立即涌了出来，父亲怎么这么狠心？难道他真不当自己是他的儿子了吗？

田红江说罢捡起一个回饼咬了一口。

“真他妈难吃。”

他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把饼扔到田更生身上，恶狠狠地说道：“以后别在乐山卖饼，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哈哈大笑着和众人离开了。

众人才走不久，天空突然扯开了雨幕，泥水很快弥漫开来，把地上的回饼染成了褐色，那些褐色和着泪水模糊了田更生的双眼。

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田更生才回过神来，他挣扎着在泥水中捡饼，一个两个三个……

这时，一双鞋子突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他缓缓抬头一看，原来是李胜利。李胜利的裤腿已经被打湿了一大截，应该是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李胜利打着伞蹲下来，帮着田更生捡饼。

他一边捡一边说道：“被最亲的人抛弃，这种痛苦我也经历过。但我很感谢他们当年的抛弃，否则我也不可能混成今天的模样了。”

田更生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感激，他咬牙起了身，开始收捡家什。

李胜利默默帮田更生收拾着家什，把摔烂的炉子扶起来后，他满脸真诚地说道：“更生，上次我来找你确实有事。两个月后市里要举办美食大赛，我想趁这个机会把李家牛肉饼的名号打出去，但我始终没能制作出正宗的千丝饼皮，我想请你和我一起研究出千丝饼皮的标准做法。”

田更生没有看他，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做千丝，况且你有秘方，还需要别人帮忙吗？”

“秘方我确实有，但我照着方法做始终做不出完美的饼皮来。你是田家后人，制饼手艺又好，相信你能找出问题所在。”

李胜利见田更生没有答话，连忙说道：“我也不会让你白研究，我包吃包住，如果解决了问题，我还给你五十块钱工资。”

经历了刚才的变故，田更生心灰意冷，哪还有心思？

“我不做饼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李胜利大笑起来，说道：“你忘记刚才的一切了吧？人家把你逼上绝路就是希望你从此爬不起来。”

田更生没有答话，慢慢推着车往回走。

“受点挫折就成熊样，看来我家守芳看错了你。”

田更生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你要是真男人，越是遇到别人阻拦你，你反而要做得更好给他看。”

田更生心里快熄灭的火突然燃烧起来，他低头望着摔烂的炉子和沾满泥的饼。

心想他既然不认自己这个儿子，那我就做得比他还好，他答道：“好，我去。”

5.千丝的秘密

到李家后，李胜利没有把秘方拿出来，而是把饼皮的制作方法抄给田更生。田更生一看步骤觉得非常简单，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制作起来会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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