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13 19:51 | 浙江新闻客户端 | 评论员 刘雪松

四川攀枝花女子做引产手术腹内被留3块纱布，4个月后死亡。这起极其低级的医疗事故，经历了一场从医疗机构，到当地卫生主管部门的多方大踢皮球。总体一句话，说不清、道不明、查不了。

不料前几天媒体曝光之后，结果分分钟就出来了——攀枝花市卫计委于1月10日晚间发布调查和处理结果称，经四川省和攀枝花市相关专家分析和鉴定，定性为一级甲等医疗事故，吊销攀枝花宏实医院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吊销3名医务人员执业许可证；责令西区卫生计生局依法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给予处理。

事情很简单，但整个的维权过程却无比复杂。去年6月6日，女子袁平秀去当地宏实医院做引产手术，术后出现严重不适，此后分别去了当地另外3家医院就诊，不料4个月后身亡。家属申请尸检 ，司法解剖后发现死者肠道留有3块纱布，每块都比4A纸还要大。司法解剖鉴定，女子死亡原因为体内纱布所致。于是家属找医院维权、找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投诉，而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承担责任。第一家做手术的宏实医院回应：该走法律程序就走法律程序，还要与后面几家医院“划分好责任”。面对家属关于处不处理、怎么处理的追问，西区卫生卫计局则表示，“处不处罚是我们的事。”

明明是法律的事，成了权力的事。有这样的医疗卫生主管部门在，辖区范围内有这种做个引产小手术就能把人做死的医院存在，便不奇怪了。处不处理是我们的事，意思就是，这跟你死者家属有什么关系？这种主管部门如果有“执照”的话，第一个吊销的就应该是它。

这起事件曝光之后，几乎所有的产科医生从外围分析，都表示难以理解。产科专家认为，一般情况下产科手术的纱布，不可能滑入肠道。这似乎从常识上排除了第一家医院的责任。而事实证明，“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的事，到了技术非常烂，但什么手术都敢做、什么病人都敢拉的一些劣质民营医院手上，不一般的情况也是经常出现的。前几天贵阳一位女大学生做隆鼻手术，就死在了一家民营医院机构的手术台上。

尽管患者此后在后面的3家医院做过就诊治疗，但3块纱布究竟在哪一家医院落下的，真要查，并不太难。之所以媒体曝光之后一查就灵验，不是监管部门技术有了突飞猛进，而是舆论监督的“刀”架在脖子上了。而事实上，官方调查之前，各种迹象已经表明，第一家做引产手术的宏实医院嫌疑最大。患者是从这家民营医院做了引产手术之后出现严重不适症状的。因为有症状，才到后面的3家医院就诊治疗。它的关联性，外行也能猜出几分。后面的3家医院，这名妇女一共做了6次入院治疗。这6次治疗有没有动过手术、哪家动过手术、动的是什么手术，这些细节只要一家一家去排查、分析、鉴定，基本的脉络就会清晰呈现。而这些，靠一个家破人亡的普通人家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唯一寄托的就是卫生主管部门。

涉及这么多医院，此间的相互推诿可想而知。医疗事故责任面前，医疗机构推责任是正常的，不推反而不正常。但是没想到卫计委也在那儿把皮球踢出很欢的样子，这就丑得不能再丑了。一条生命也敢这样推诿、打发，这种职能部门从领导到公职人员，领工资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羞耻感？就没点对不起老百姓的意思在里面？

攀枝花市西区卫生主管部门，争着与涉事的医疗机构比谁比谁更冷漠、更无耻，完全站在了病患的对立面。这种姿势不完全是一时的错觉、错位，旁观者有理由质疑相关部门和人员，与这家民营医院的关系是否处理得屁股很干净。这是需要跳出医疗事故框架进一步调查梳理的“另案”。即便没有关联性利益瓜葛，也要向百姓解释清楚，对于医疗事故的责任方，处不处理，究竟是权力的事，还是法律的事？西区卫生卫计委究竟是简单的表述错误，还是骨子里的认知和习惯性姿势？这是需要通过严肃的问责来梳理的。不能就事论事。

如果98万元赔偿，真像医患双方私下协调的那样从此互不纠缠、一干二净，那么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监管干什么？这些疑问，如同又一块块遗留在人们印象中的“纱布”，是需要四川省、攀枝花两给主管部门通过彻底的调查处理，揭开来，给出解释与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