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看人一向精准的贾母,对一个女孩看走眼了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的大观园里,宝玉和姐妹们大雪后的大观园芦雪庵烤鹿肉、作诗,开了海棠社成立以来最别开生面的一社,这一社人最多最热闹,因为多了四位小姐(薛宝琴、邢岫烟、李纹、李绮),而且这四位也都诗才了得,各有各的妙处,栊翠庵的妙玉虽未来联诗,也以红梅助兴,算是锦上添花了,引得凤姐平儿都来凑个热闹,大字不识几个的凤姐还起了一句开头诗:“一夜北风紧”,也算尽了她“监社御史”的职责。最后好热闹的贾母也来了,曹雪芹几乎这是让他喜欢的人物来了一次大联欢,炭火上的鹿肉、炉子上温着的酒,蟠螭僵蚓的红梅,在水晶宫殿般的雪景里,作者刻意大写特写每一位出场的人物的衣装,用平儿的话说是十几件大红衣裳,好不齐整!因为下大雪,贾母专门找出珍贵的凫靥裘给薛宝琴御寒,还引起一场小小的震动。曹雪芹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雪景集艳图。

红楼梦:看人一向精准的贾母,对一个女孩看走眼了

在这一片琉璃世界、花团锦簇里,有一处不和谐的存在,就是邢家的女儿邢岫烟,邢岫烟的衣装是寒酸的,在这一回里,作者专门留白没有写这一处不和谐,但在第二天也就是随后的五十一回通过平儿的嘴说了出来:“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她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得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联诗时,邢岫烟联的最少,李家姐妹也少,所以众人让她们三人以红、梅、花三字为题各做一首七律。这三个女孩做的三首诗,同《红楼梦》众多的诗词一样,也是她们性格命运结局的谶诗,而岫烟独得“红”字,证明了曹公对她的偏爱。让我们欣赏一下邢姑娘这首《咏红梅花得“红”字》: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一句“浓淡由他冰雪中”,写出邢姑娘性情的超然的可贵品格,令人不禁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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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只有凤姐和平儿注意到邢岫烟衣服破旧,冻得拱肩缩背吗?不可能,我们权且认为像湘云、宝玉、黛玉们这些贵族公子小姐不懂稼穑艰难,一心都在玩儿上没注意。贾母是一定注意到了的,因为贾母送宝琴华美的凫靥裘,当宝琴跟着宝玉去寻梅花,站在山坡上,白雪、红梅,加上宝琴的华服,贾母兴奋的说:“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她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像个什么?”众人都说像《艳雪图》,贾母摇头说了两句话:“那画里哪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老太太最重要的落脚点就是是衣裳好,其次是人漂亮。在整个四十九和五十回这两个回目里,“衣裳”是一个焦点和载体,而且大写最华美的“衣裳”和一带而过的最寒酸的“衣裳”。邢岫烟肯定也漂亮,可是一进大观园,有宝钗、黛玉、宝琴金玉在前,估计邢姑娘黯然了不少。衣裳更别提了,别说比宝琴了,就是在十几件大红衣裳面前,邢姑娘的旧毡斗篷显得格格不入,更破坏了整体画面的档次。不知贾母在极赞宝琴衣裳的同时,有没有怜悯一下没有御寒之物的邢岫烟呢!

到了第二天贾母还不忘专门交代惜春:“第一要紧把昨日琴儿和丫头梅花,照模照样,一笔别错,快快添上。”就是在这同一天里,平儿代表王熙凤派人给邢姑娘送了一件大红羽纱的衣裳。

红楼梦:看人一向精准的贾母,对一个女孩看走眼了

描写邢岫烟的文字不多,可是每一次的描写,无不透露着作者的赞美和偏爱,邢岫烟家贫,父母都是酒糟透之人,姑母对她不过是面子情,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连王熙凤送岫烟的二两银子月钱,她都要让送一两出去给邢忠夫妇。可是邢岫烟没有一点的妄自菲薄和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份达观和定力让凤姐都感佩,又因为她穷,王熙凤才格外比别的姐妹多疼她些,贾宝玉赞她如闲云野鹤般超凡脱俗,对迎春房里的那些眼皮子浅的丫头婆子们,邢岫烟选择了忍耐和息事宁人,薛姨妈看出她是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孩,是个认真过日子的好孩子,请凤姐周旋,贾母做主,婚配薛蝌。

三春去后诸芳尽,离散了的大观园众钗,最后只有邢岫烟收获了安稳的人生,最终“绿叶成荫子满枝”,尽管暮年的邢岫烟乌发如银,红颜不再,然终得人寿,而不似绝大多数的红楼女儿般红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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