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

1930-2019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一场极为恐怖的暴风雪之后

我的躯干终于被彻底折断了

枝头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片绿叶

我,还在苦苦留恋着这个人间

本来我就已经很衰老了

已经到了俗话说的风烛残年

请透过我的创口看看我的年轮吧

每一个冬天的后面都有一个春天

——白桦

2019年1月15日凌晨2时15分

诗人、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

白桦在沪逝世,享年89岁

这一生,他经历数次起落

追寻的理想,永在无邪的青春生命中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2015年9月《可凡倾听》

我们曾与白桦与蓝天野两位知音相聚

走过数十年人世沧桑,几多无奈,几许惆怅

此时此刻,让我们再回味那年的风采

苦难

当我破土而出的时候

以为生活永远是微风拂面

等到我可以与长者比肩而立的时候

才知道生活有那么多困苦和艰难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年少参军

白桦生于1930年,原名陈佑华,河南信阳市平桥区中山铺人。著有诗集《金沙江的怀念》《热芭人的歌》《白桦的诗》《我在爱和被爱时的歌》《白桦十四行抒情诗》,长诗《鹰群》《孔雀》,话剧剧本集《白桦剧作选》《远古的钟声与今日的回响》等。

曹可凡:白老师,您这个白桦有什么出典吗?

白桦:应该说是热爱苏联文学,俄罗斯文学影响。也是1947年,出来参军的时候,路上,也要改名字,就改了,脱口而出,白桦。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与哥哥叶楠

在灾祸频仍的中原大地,白桦曾经历了几乎近代各个重要历史时期。自年少起,苦难就伴随着他的一生。父亲被日本人迫害,自己一路坎坷,能一起回忆往昔的哥哥也早早离世……

曹可凡:童年给您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

白桦:一出生本来家庭比较富裕,很快,在八岁的时候我们家乡就沦陷了,日本铁蹄就已经占领了我们家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逃难,枪一响炮一响我们就离开我们家乡,逃到山里去。后来父亲被日本人当着我们的面抓走,他本来是逃到鸡公山,但是他自己很快就挂念孩子们,所以他就偷偷地买了一个良民证回到城里来,想把我们两个带走,就在这个时候被抓走了。亲眼看到日本宪兵从房子上跳下来,这些汉奸对他很重视。他有一点影响,社会影响,日本人想利用他做汉奸,他不能合作,就这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他第二年就被活埋了。

白桦:我今天的患难很多,从童年开始就患难。教会了我一点,现在我任何时候,孤独的时候,都懂得要独立思考,所以我不会走人家走过的路。而且看起来并不是苦兮兮的一个人,这样才能渡过这么多年的艰难。

曹可凡:你和叶楠老师你们双胞胎,双胞胎是不是有的时候不仅长得像,而且是不是很多见解都是相似的?

白桦: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他是非常谨小慎微的。

曹可凡:你们平时哥儿俩如果聊天,聊得最多的会是什么话题?

白桦:聊得最多的应该是过去的事情,回忆过去的事情,其次就是文学上的事情。包括他有些事情,也需要我帮他的忙,比如说他的电影缺一个歌,叫我给他写一写。可惜他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爱情

水车的叶轮和溪水相遇了

我们毕生的幸福就是轻声交谈

你从此再也没有离开我的嘴唇

一声埋怨一个吻,复习得那么认真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与妻子王蓓

生活从来不是只有黑暗,真挚的爱能让一切晴朗如天空。白桦的妻子王蓓是一位电影演员,出演过《马兰花》、《大浪淘沙》等多部电影,尤其在《乌鸦与麻雀》中的精彩表演深入人心。同时她也是一位才女,电影剧本《曙光》就是她与白桦共同创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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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候的白桦,风度翩翩

年少时的爱情读来总是动人,才华横溢的诗人接连不断为心爱的女子写过一年多的书信。彼时,她尚不知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却默默埋下了信任的种子。岁月无情,晚年时期王蓓记忆渐渐模糊,但丈夫白桦依然是她心中唯一一抹鲜艳的亮色。

白桦:她不管我落到什么谷底,她都相信我,她对我没有发生过任何疑议,她都认为我是对的。她跟着我去劳动,跟她没关系,她也要去。所以这一点很可贵的。

蓝天野:前年我给白桦打电话,我说我们刚刚决定要复排《吴王金戈越王剑》,电话打了,我说我过几天就到上海。后来我说我到了,第二天白桦就带着王蓓一起到我住的房间,当时我们主要就是谈这次复排这个戏。说实在的,当时我心里边有点特别不是滋味,因为什么?王蓓的戏我看过,好演员,真的是好演员,而且她很有才华,好像她文笔都很好。

白桦:写过剧本。

蓝天野:她状态,你看不出来,她坐在那儿,老是那么笑眯眯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们说的这些话,她听懂了没有。她看见人,她认出来了没有。不知道。白桦每一天,一定的时间都是陪着他的夫人王蓓在那儿散步、走、活动。真是到了老年,这种相濡以沫,这个真的是很感人的。

知音

失望、沉睡,蓦地醒来

原来是你又走近我的灵魂

我高高举起所有的枝叶

如果允许,我将紧紧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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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与蓝天野

白桦写过很多精彩的剧本,《山间铃响马帮来》《曙光》《今夜星光灿烂》《苦恋》(又名《太阳和人》)《孔雀公主》都已拍摄成电影。作为北京人艺的粉丝,白桦与北京人艺著名演员、导演惺惺相惜,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联手打造出一部以吴越春秋为题材的史诗大戏《吴王金戈越王剑》。

曹可凡:您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向白桦老师发出邀约,希望他能够为您写一部戏?

蓝天野:我在北京人艺专职就是导演了,我就在选自己的剧本,排什么戏。因为我觉得白桦笔底下,那真是才华横溢。有一次,我说白桦,你能不能为我写一个剧本?我想导演一个戏。

白桦:其实是正中下怀,因为我梦寐以求的就是要给北京人艺写一部戏。我就想好了,脱口而出,说可以,喜出望外。

曹可凡:可是当时蓝老师并没有说让您写什么内容。

白桦:他不要求我写什么。

蓝天野:写什么、怎么写,我全不提要求,就是你想怎么写、想写什么。

白桦:这是导演给编剧最高的礼遇。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与蓝天野促膝长谈

记得那年采访,两人谈及期待能再次合作一部关于徐渭的话剧,白桦先生轻叹“写不动了,抱歉啊!”言罢,泪如雨下。世间最牢固的友谊,莫过于发自肺腑的彼此欣赏,与志同道合的默契协作。他们相携而行的身影,苍老又年轻,令我们心生感动。

千古

我的旗帜并没有降落

它的每一块碎片都飞升天界

使白云有了魂魄

俯身向下,千姿百态地依恋着大地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

这一生,白桦历经数次起落,但对于文学,他始终保持着一颗孩童般的纯真的心。因为敏感,他比常人得到过更多的快乐,也比常人得到更多的痛苦。面对美好未来,他比常人有更高的希望;面对艰难时事,他有比常人更多的愤怒。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白桦在《可凡倾听》

2015年,《可凡倾听》相约白桦时,他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他的头脑依旧睿智,思想依然锋利。然而,他的双手却时常颤抖,他的那支生花妙笔已不能随心所欲,挥洒自如。

曹可凡:白桦老师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话,你说由于怯懦和患得患失,而浪掷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其实你不应该那么遗憾,其实你还留下那么多,今天的观众依然是喜欢的作品。

白桦:是,但是还远远不够,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应该给观众更多东西,现在已经办不到了,很遗憾,还是有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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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先生千古

白桦曾说,自己就像一棵腹地边缘的树,总是在雾霭中,连自己的枝叶是什么颜色都看不见,来自于朋友们和读者的期待和找寻,是他生命中一缕不可缺少的阳光。如今,先生已然远去,但他的作品,他的爱依然存在。

纪念白桦|后来的诗人会长叹: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他曾是一艘前进的航船

时间使浊水更清澈,这是白桦为《可凡倾听》提的词

时间使浊水更清澈,这是白桦在《可凡倾听》写下的话,走过八十年电闪雷鸣,他依旧是浪漫的白桦,是无畏的白桦,是执着的白桦,是真实的白桦。一切就如他而言:人本就是向死而生,所以经历坎坷也是一种收获。但即使是死,我的灵魂也会把记忆交给悬崖峭壁,以化石的方式流传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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