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从他的生平情况看,当是在东北经商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后“捐纳”而来。李如珍的“从九品”的官衔对应的官位,从李如珍在清朝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在“71”时“率侄孙”为李家新坟立虚祖墓前所立石碑为已故父母李为模、檀氏所标明的称号看,应是“登仕佐郎”。

作者:董宝瑞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

题图:乐亭县青春广场,远景为李大钊纪念馆。摄影:李春波

李大钊祖父李如珍的官衔与官位

李大钊的父母早亡,是靠祖父李如珍一手抚养,长大成人的。李如珍,完全可以说既是他的祖父,又是他的“再生父母”。为此,日本研究李大钊的学者后藤延子说“李如珍庭训伟大,李大钊革命彻底”,是很确切的。

李如珍,字怀瑾,生于清朝道光七年(1827年),是大黑坨村一个颇有影响和威望的人。据说,李如珍一生好学,青年时代就到关东学做买卖,曾在长春、万宝山等地经营杂货铺,是大黑坨村一个有名的买卖人。此外,从在李大钊出生的前两年,由他的父亲李任荣书写的《华严寺前置买香火地基碑》明确署有“督办人从九品李如珍”看,李如珍生前还多年拥有“从九品”的官衔,似乎又有“为官”经历。这使得他的生平踪迹显得颇有点扑朔迷离。

对于李如珍有着“从九品”的官衔,自1957年即开始从事李大钊童年时代及其家族史料搜集、研究工作的李大钊故居纪念馆第一任馆长刘荆山认为,说李如珍仅仅是“一个买卖人,实际是不全面的”,“他还有从九品的官衔”,“他的官职虽低,但表明确是个读书的人,所以他特别重视培养后代求学”①。可能是基于此,刘荆山在为《李大钊在河北》一书撰写《身世与启蒙》一文时说,李如珍在“少年时,发奋读书,成绩优良,曾到永平府院试,考中秀才”②。为此,刘荆山多年介绍李如珍自幼就颇喜欢读书,并曾参加科举考试,在童试中考取了民间俗称“秀才”的生员。此外,《李大钊传》编写组编写的《李大钊传》在介绍李如珍时,明确说他“也是个读书人”,并说:“他在东北长春、万宝山一带开过杂货铺”③。只是,李如珍自幼求学,曾读过不少书,有一定的文化履历,基本可以确认,但说他年轻时就有了“生员”的功名,似乎尚有可质疑之处。一是若说李如珍从年轻时就已经有“生员”的功名,却不见于李大钊本人的任何文字记述和其亲属、后代的任何回忆,也不见于碑文的记载,其在《华严寺前置买香火地基碑》仅注明的是“从九品”的官衔;二是李如珍若在青年时代即考中生员,有了“生员”这一功名,则会在参加科举考试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不会在青年时代就到关东去学做买卖,并在东北的长春、万宝山等地经商多年,由此而成为一个比较富有的商人。实际的情况,当是李如珍在少年时曾经读过书,在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文化知识以后,就去了关外,到东北“住地方”,学生意,最终成为一个商人。从人际关系上看,他与本村有家族亲戚关系的赵良佐、赵文隆父子关系较好,当是曾跟在黑龙江省双城县开有杂货铺、油坊等“买卖”的赵良佐学过生意;在赵良佐年老后,他又与子继父业的赵文隆(比他小20岁)搭过多年伙计。那时,赵良佐、赵文隆父子是“东家”,他是比较精明、能干的“掌柜的”。后来,他在长春、万宝山一带当过不少年行装商。细情究竟如何,如今已经很难知晓;但能够肯定的是,那时他挣到不少钱,不仅在家乡购置了一些耕田,还有了一定的积蓄。这使得他在东北的“胡子”(土匪)越闹越凶,他和赵文隆无法再在关外继续经商,关掉“买卖”回到老家之后,得以重建宅院,在村中立下堂号??怀德堂,为过继儿子成亲,显示了比较强盛的经济实力。

据乡人相传,“四方大脸,膀大腰圆”,身体“结结实实”的李如珍,脾气有些暴躁,但他“为人好善积德,心直性耿,廉洁奉公,好打抱不平,常为村中解决纠纷,打井、修庙为群众办事”;“由于他主持公道,有条不紊,不负众望,颇受乡中父老赞扬”,④据说,由于李如珍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好管不平事,善摆理直言,在村中威望很高,素有“李铁嘴”之称;他平生直爽好客,乐善好施,从东北回乡后非常热心村里的公众事业(村西华严寺前的香火地就是由他张罗购置的),是当时大黑坨村一个颇有威望的人物。

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从他的生平情况看,当是在东北经商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后“捐纳”而来。

捐纳官衔与相应职务,在李如珍在世时的清朝末期,并非不是为官的正途。所谓“捐纳”,即平民可通过捐纳财物来获得官职,生员可通过捐纳财物成为贡生和监生,也可得到低级官吏的虚衔或实任,官吏通过捐纳财物可以晋级。官员的捐纳制度,古已有之,从秦汉一直沿袭到清朝。清朝政府是在康熙年间正式颁布捐纳制度的,规定凡是地主士绅的子弟,只要有钱,就可捐银得实官;之后,捐纳一途成为科举的一种补充,并作为一种制度一直延续到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清朝政府开始实施“新政”才明令禁止。清朝末期,朝廷腐败,国库空虚,捐纳制度几乎泛滥成灾,捐纳价位愈来愈低,致使由捐纳而得到低级官吏的虚衔或实任的人数剧增。不过,当时由捐纳而获低级官吏的虚衔或实任的人情况各有不同,一些人盼望就此走上仕途,或是当官发财,或是有所作为,而当时确有一些有志之士是由捐纳走向仕途而有所作为、功成名就的,如著名文人李慈铭,在洋务运动中发挥积极作用的华衡芳、徐寿、李善兰、郑观应、薛福成等,在甲午战争中牺牲的北洋舰队“致远”号管带邓世昌,乃至“戊戌六君子”之中的谭嗣同、杨深秀,以及资产阶级革命家徐锡麟等;而有不少平民捐纳官衔,并非为了就此走上仕途,主要是为了改善家庭的社会地位,光宗耀祖,荫及子孙。从李如珍一生的品行看,他在中年时不惜破费钱财捐得一个品级最小的官衔,显然不是为了个人能炫耀乡里,而是为了子孙能在科场求取功名时有一个较好的名分。当时,多数乐亭人在东北经商挣钱后,除置地、盖房外,以供子弟读书、改换门庭为本,李如珍亦当如此。此外,从曾与李如珍一起在东北经商的赵文隆家中柜子里藏有“顶带花翎”和“绣袍”等物看⑤,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是在东北经商时与赵文隆一起捐置的可能性最大。

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所任官职,从李家新坟所立虚祖墓碑分析,当为“登仕佐郎”。

按照清朝实行的“九品十八级”官阶制度,从九品为最末一级的官衔,文职从九品官衔,京官可任翰林院侍诏、满洲孔目、礼部四译会同官序班、国子监典籍、鸿胪寺汉鸣赞、序班、刑部司狱、钦天监司晨、博士、太医院吏目、太常寺司乐、工部司匠等;外官可任府厅照磨、州吏目、道库大使、宣课司大使、府税课司大使、司府厅司狱、司府厅仓大使、巡检、土巡检等。另外,从九品文官的官位初授将仕佐郎,升授登仕佐郎。李如珍的“从九品”的官衔对应的官位,从李如珍在清朝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在“71”时“率侄孙”为李家新坟立虚祖墓前所立石碑为已故父母李为模、檀氏所标明的称号看,应是“登仕佐郎”。在李家新坟虚祖墓前立的石碑上,为李为模、檀氏夫妇书写的是“皇清例赠登仕佐郎显考李公讳为模字广训、妣儒人檀太君之茔墓”⑥。“皇清例赠”,乃清朝皇廷循例赠予官爵,指朝廷推恩把官爵授给官员已去世的父祖辈(清制封典,朝廷按照定例授予官爵:授给本身者为例授;因推恩而授给本人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妻之存者为例封,其殁者为例赠)。从中可知,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对应的官位为“登仕佐郎”。登仕佐郎为文散官名,隋始置,唐为文官第二十九阶(即最低一阶),从九品下,宋同;金朝亦置,正九品下,元升为正八品,明正九品下,为正九品初授之阶,清朝从九品。据《清史稿》志八十九记载,“封赠、阶十有八”,“正九品授登仕郎,从九品授登仕佐郎,俱授敕命”;“命妇之号九”,“九品曰九品孺人,不分正从。因其子孙封者加‘太’字,夫在则否”。由此,完全可以确认李如珍的“从九品”官衔对应的官位为“登仕佐郎”,而他早已故去的父亲李为模和母亲檀氏,正是因他有“登仕佐郎”的官位,才得以在墓碑上书写“皇清例赠登仕佐郎显考李公讳为模字广训”和“妣孺人檀太君”字样的。

李如珍生前所拥有的“从九品”官衔和“登仕佐郎”官位,从他的生平状况分析,当为虚衔,并未任过实职。据刘荆山《身世与启蒙》一文介绍,“由于列强入侵,清朝政府腐败,内忧外患,接踵而来”,使李如珍“有衔不能任职”。而实际情况,李如珍当年捐纳的官衔相应的官位,很可能本身就是虚衔,并非“有衔不能任职”。

以上是笔者在撰写《李大钊年谱长编》时,对李如珍的官衔与官位进行的分析与研究,有不妥不当之处,敬请方家,特别是刘荆山先生批评指正。

注:

①刘荆山:《墓碑和族谱考》,《李大钊与故乡》,中国文献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第13页。

②刘荆山:《身世与启蒙》,《李大钊在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7月第1版,第7页。

③《李大钊传》,人民出版社1979年4月第1版,第1页。

④同②。

⑤杜全忠:《岳父赵文隆一家人》,《李大钊与故乡》,第29页;李大钊的长子李葆华生前亦有相同的回忆。

⑥刘荆山:《墓碑和族谱考》,《李大钊与故乡》,第12页。

(作者董宝瑞,作家,原昌黎县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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