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读东野的小说很难忘记他对“情”的刻画,无论是俏皮的、可爱的还是阴郁的、恐怖的,男女之间情感的推动、相互的狩猎与角逐,无疑构成熟男熟女社会中无可避免也无法逃避的一道风景,甚至可以说,这是几乎所有畅销推理小说中的一个共同的切入点:情感悬疑。《天使之耳》首次出版时,东野圭吾34岁,对一名职业的男性作家而言,其实已经到了一个很难再靠“校园推理”或“青春推理”这类标签继续营业的年纪。

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

东野圭吾

《天使之耳》首次出版时,东野圭吾34岁,对一名职业的男性作家而言,其实已经到了一个很难再靠“校园推理”或“青春推理”这类标签继续营业的年纪。这本书的出现可以说恰逢其时。

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

《天使之耳:交通警察之夜》日版封面

《天使之耳》是一部完全聚焦成年人社会的推理小说集,更具体地说,是聚焦日本社会的主流群体:白领阶层。小说中的熟男熟女大多都有着稳定职业,或略具资产,或处于中产阶层,作者以一种冷冽的幽默揭示出暗藏在其日常中的意外陷阱,掀开那些光鲜的、体面的外表,揭示了掩饰在西裤和套裙下的、沾染了血迹和污渍的种种恶念。

小说出版后,视角独特的问题意识和黑色幽默为作者赢得了来自同行的赞赏,并入围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这也是东野君首次以社会派推理作品入围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在此之前,他也有机会入围或拿下业内奖项,但都是凭借校园推理或青春派推理,比如1985年以《放学后》获江户川乱步奖,以及1987年以《学生街的日子》入围推理作家协会奖。

其实早在《天使之耳》出版之前的好几年里,东野已经开始设法去推开新的创作之门。他27岁获江户川乱步奖的时候还很年轻,奖项的认可,让他敢于辞去在大阪的稳定工作,以职业作家的身份勇闯东京。从27到34的这七年求索里,他的职业作家之路是一连串不停歇的的尝试和挑战,他试图在推理小说家的道路上去寻找许多新的开放区,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吸引读者的青睐,风格涵盖古典、趣味、科学、日常、幻想……似乎没有什么题材不能写入他的推理,似乎没有题材不能成为推理的要素。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在推理的范畴里,东野圭吾“不曾吝惜挑战现状”。

曾经和他一起入围江户川乱步奖的作家山崎洋子曾经这样描述当时的东野:

在推理作品的世界中,A写旅行推理、B写密室物语、C写警察故事……很多作家都有自己的“招牌”。所谓“招牌”就是在某一类型中连续发表畅销的优秀作品。大家都觉得这很重要、都认为作家应该尽早确立自己的“招牌”。从这一角度来说,东野先生和我确实都没有自己的“招牌”。我自己对各种题材都有涉猎;而东野先生,虽然处女作讲的是校园故事,得到的评价也都非常高,但之后,他毫不留恋地离开这个题材、创作了各种类型的推理作品。但那绝非“因为我聪明,所以才全都会写、全都去写。”其实东野先生和我一样,正因为太不聪明,所以才没专注于某一种题材。将“商业价值”“形象”等置于脑后,先满足好奇心与创作欲,然后才写。(讲谈社《天使之耳》解说文,1995年7月版)

这段描述展示了日本平成时代泡沫经济的表面繁荣实则衰败之下、推理小说风潮再起竞争激烈的文坛景象,因为竞争激烈,所以市场细分,每一个细分领域都有自己的目标读者,所谓的“招牌”就是某个细分领域的“标签”,每个人分到的标签都是很小的,而不再是昭和时代的松本清张那样可以打通社会各阶层、各领域的“大师”“巨擘”这样的标签。

在后来的采访中,东野曾坦诚回应,称当时的各种尝试都是不得已为之,是为了生存,“那时的我只是非常单纯地觉得自己必须持续写下去,必须持续地出书而已。只要能够持续出书,就算作品乏人问津,至少还有些版税收入可以生活;只要能够持续地发表作品,至少就不会被出版界忘记。出道后的三五年里,我几乎都是以这种态度在撰写作品。”

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

在这七年求索中,他不止一次地触及社会现实题材,在《白马山庄谜案》里,他让两名女大学生以一腔孤勇闯入迷雾重重的白马山庄,和恶棍、凶徒、骗子和小偷们交手;在《没有凶手的杀人夜》里,他刻画了各种阴郁的职场人性,那些都市白领在情欲和利益的驱使下,不惜为了一己私利轻易地、冲动地犯下罪行……直到《天使之耳》,他才得以靠青春题材之外的社会派推理入围业内奖项,但这一认可显然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对他七年来不断尝试突破、不断积累创作经验的一次总褒奖。

《天使之耳》共有六个故事,暗藏了六种基本款“陷阱”。

故事的核心都是“不起眼的交通事故”,关于书中涉及到的出场人物及其动机,我们作了一个情节和人设的统计:

篇目

关系及职业

关键线索/动机

关键性角色

镜中

情侣-企业参赛队

宠女朋友

可爱女

别乱扔

情侣-公司职员

招惹惹富婆/金主

可爱女

过去吧

情侣-公司职员

占道挡路

可爱女

危险的新叶

姐妹-公司职员

得罪女人

女强人

隔离带

夫妻-货车司机

得罪女人

女强人

天使之耳

兄妹-自由业者

兄妹情深

女强人

每个故事中都有一个关键性角色,有时是女主,有时是女配。之所以称之为关键性角色,是因为“她”推动了剧情的进展,以逆转或终结的方式。

从某个角度来看,“女性的在场”是东野通往社会派推理的要素之一,这个要素使得他的推理小说氤氲着各种情愫,在悬疑中平添浪漫色彩——有时是残酷的浪漫。读东野的小说很难忘记他对“情”的刻画,无论是俏皮的、可爱的还是阴郁的、恐怖的,男女之间情感的推动、相互的狩猎与角逐,无疑构成熟男熟女社会中无可避免也无法逃避的一道风景,甚至可以说,这是几乎所有畅销推理小说中的一个共同的切入点:情感悬疑。

书中另一个核心要素就是:规则。所有故事都是围绕交通事故展开,因此有人戏称本书是东野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副书名“交通警察之夜”也明示了这一点。可以说,表面上,本书的核心原则是“交通规则”,但绝非如此简单,复杂的是人性的规则。所有的规则都会因为每个人内心的人性法则而变形、扭曲、错乱,从而导致恶魔的诞生。

东野借复仇者之口,毫不留情地对规则的执行者和执法者进行了讽刺和批判:

“规则不都是人定的吗?”彩子说,“但那到底算什么?为什么打工帮家里贴补家用的人要被勒令停课三天,而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规则就像一把双刃剑。原本应该保护自己的东西,但某天突然就会伤害自己。关键在于是什么人用这把剑。如果用剑的是个无能的蠢货,那就只能用剑瞎比划。”

“那些老师真的都很无能。”彩子像是在宣泄心中那份恒久难灭的怒火一样,愤恨地说:“就跟个录音机似的,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对我说,‘校规就是这么定的’。而当我说我受了伤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对着我冷笑。”

“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

“世良……你是手里握着法律之‘剑’的人,你可千万别像那些无能的人一样啊。”

“我会努力的。”说完,世良朝彩子笑了笑。(《天使之耳·隔离带》)

在一些西方的推理小说中,对规则的反叛有时会引发某种极端风潮,其中最典型的就英雄的执法者出现,比如劳伦斯·布洛克的酒鬼侦探系列。广而言之,包括蜘蛛侠、蝙蝠侠之类的黑夜英雄,他们充当的也都是“暗夜的执法者”,类似上帝的替代者,可以践踏人间法律。

但是在日式推理中,尤其是在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中,我们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秩序的追求:每个人做好自己,不给他人添麻烦。这种价值观是颇具日本特色的,这种自我克制、自我约束的道德法则也在东方世界里受到了广泛认可。东野曾经非常坦率地对这种“秩序”和“规则”表达了自己的见解,特别是当他在海外看不惯西方人的某些随意任性行为之后,表现出了对“遵守规则”的执拗:

大叔拍了拍那个(插队上厕所的)小伙子的肩膀,示意他去排队。由于大叔戴着面罩,一般人的反应都会大吃一惊,那年轻男子也不例外,他缩着脖子往队列后面走去。大叔一直盯着他走到队列的末尾才罢休。

“活该!我最讨厌别人插队了,别以为我是日本人就好欺负。”

“你戴着面罩,他应该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吧?”

“那家伙肯定以为要是日本人的话就不会抱怨,所以才不把我们当回事的。一定是这样的!”

大叔有点较真起来,他肯定是心中怀着某种难以发泄的愤懑才会这样做。(《梦回都灵》)

当然,此处东野君采用了自嘲的口吻,对自己的“较真”和“愤懑”,以调侃收尾,因为在这种文本中,他直接以本尊身份登场,很多话是可以直抒胸臆、无所顾忌的。但是在虚构的推理小说文本中,他隐藏了自己愤懑的情绪,但依然以较真的态度去追索恶意的根源。

《天使之耳》是一次“完成”,也是一次新的“开始”,为34岁的东野推开窄门。无论是女人,还是规则,在现实的社会中都有着千变万化的面孔,东野以他的独到手法抓住了这两点,在诡谲莫测的情节设计中,总能让读者辨认出他特有的风格,从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成年人读者,在社会派推理这个大的领域中有了自己无可撼动的一席之地。

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那一年,34岁的东野圭吾推开窄门

东野圭吾主题式短篇小说集

精彩的日常悬疑推理

出版时间:2019年5月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扫上方二维码,即为平装本购书页面

扫上方二维码,即为精装本购书页面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