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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泄密

楚岳把手机放回桌子,点上一支烟,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天边隐约传来滚滚雷音,他忽然感到双腿一沉。

大橘瞪大眼睛,弓起身子,在他腿上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楚岳慢慢抚摸着这只橘猫,直到它的呼吸渐渐平稳,整间屋子也似乎跟着安静下来。

好景不长,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还是让大橘吓得一下子窜回卧室。楚岳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此时冒雨前来的不是别人,一定是他的好友——世宇公司的产品总监王安。

王安在走廊里甩动着雨伞,看见门打开一个小缝立马钻了进来,他喘着粗气,张口就问:“你看到新闻了吗?小李死了!”

楚岳点点头,没有招待王安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回桌子旁,颓然地坐下来继续吸烟。

“你不必自责,我觉得这恰好说明设计方案就是他泄露出去的!”王安只找到一只拖鞋,拿在手里纠结穿与不穿,“他担心公司会起诉他,惶惶而不可终日,最后猝死家中。放心吧,我们已经商量出了几套安抚方案,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楚岳对王安的话充耳不闻,他闭上眼睛,一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判断错了。

这几天,他的心底深处总会爬升出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越过高墙的藤蔓,张牙舞爪,想把他缠绕起来,拖进深渊。

他回想起一周前,王安也是如此这般,神色匆忙地敲响了他的家门。

只不过,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

那一天,王安带来了世宇公司的设计方案被泄露给竞争对手小优公司的消息。

楚岳曾经是世宇的设计师,也是王安的好友,现在创业在家,撰写设计稿的同时热衷于研究推理小说,时不时还发表些悬疑故事。

王安总笑称,怪不得楚岳要辞职,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侦探。

“你是要我来帮忙破案么?”楚岳看也没看王安,转身走进卫生间。

“算是吧。”王安斜倚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看向自己的手表。

楚岳赤裸着上身,打着哈欠,对着镜子捋着自己的卷发。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所有毛发都是卷的,两边眉梢各一道弯钩,络腮胡子不剃的话,像极了某位著名思想家。

王安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资料,摆到楚岳的桌子上,用手指敲着,催促着楚岳快点出来。

大橘不悦地瞅着他,飞身跳上盥洗池的外沿儿,冲着镜子里身材健硕的主人喵喵直叫,楚岳从睡裤里掏出一把猫粮喂给他。

“其实上次小优公司的中标方案中,就有好几个关键点跟我们的设计很像,当时我就有点起疑了。”王安自顾自地说起来。

“这次投标不容有失,而且只有四天时间,于是我专门租了一栋公寓,把设计部的人都集中到里面,一起封闭做方案,我不但收了手机,连信号屏蔽器都装了,就为避免方案外露!”

王安单手握拳,砸在楚岳的桌子上,“可方案还是泄露了!妈的,就在眼皮子底下泄露了!咱们的方案还没送审呢,商务就说谈不成了,小优那边的设计亮点几乎跟咱们一模一样,可人家早一天前就提交了,闹得咱们跟抄袭别人似的!”

楚岳抱着大橘,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脑袋。

“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安了座机,这是全公寓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员工可以通过申请使用。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在角落里偷装了摄像头,这四天里,唯有两个人打过电话。”

“还用摄像头?你查座机通话记录不就可以了吗?”

“一旦有人偷溜进来呢?再说座机里的记录已经被人清空了。”王安舔舔舌头,目光炯炯,“你不是认识一些渠道么?帮我查查,我跟你说,还真有人是偷偷溜进来打的,叫小李,是你师父海山的新徒弟。”

“那还有一个人呢?”

“另一个是海山,他是申请后才进来打的。”王安低下头,打开手机里的视频回放。

楚岳探过身子,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佝偻在屋子的角落,整个人都像是要缩进座机里,那是他在世宇工作时的师父,他走向设计生涯的引路人。

2.调查

依靠楚岳的关系,王安很快就查到座机打出的号码。封闭的公寓里,一共打出过三通电话,前两通是海山打的,同一个号码他先后打了两遍,另外一通则是小李打的。

号码的主人还有待进一步追查,不过海山和小李已经先后被公司约谈,做为海山的得意门生,楚岳被王安私下委托,前来探探底。

楚岳初入行时,海山几乎将一切所学倾囊相授,这才使得他进步飞速,短短两年就有了可以自立门户做设计的资本。他一直很敬重这位师父,所以比起侧面调查,在外地发展两年而刚回本地的楚岳,更想要跟师父叙叙旧。

海山的着装风格一直没什么变化,他穿着款式老旧的格子衬衫,宽大的西装裤子系到腰部,工牌始终挂在脖子上,只是鬓角处悄悄爬满银丝。

“久等了吧?小岳!”海山拍向楚岳肩头的那一刻,楚岳仿佛回到两年前的时光,他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师父,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海山和楚岳来到曾经最常去的面馆吃饭,它隐藏在离公司稍远一些的偏僻胡同,陈旧泛黄的门帘放在门顶上,玻璃门倒是擦得干干净净,桌椅古色古香,刚到饭点,里面就座无虚席。

“想不到你还记得这里,我都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一年前换了老板,但厨子没变。”海山胡乱地把工卡揣到兜里,看着楚岳一脸满足地嗅着熟悉的面香。

“师父,我是回来后才听说您住院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谁也没让说,都过去了。”海山摆摆手,埋头一声不吭地吃面。他吃得有些急,用力咀嚼着,不留一点空隙,嘴上不说,可楚岳看出他还是很在意。

楚岳知道,若不是这场大病,也许坐在他对面的就是产品总监,而不是设计部组长了。海山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却因为一场病失去晋升的机会。职场是残酷的,它无时无刻不在肆意地昭示着优胜劣汰的法则,楚岳只感到阵阵寒意。

他问海山现在的近况,海山的面色有所缓和,“没啥要紧的,就是按时吃药,倒是你嫂子经常大惊小怪,这不,前几天封闭设计,我还得申请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

楚岳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海山开始唉声叹气,说因为这个事儿,公司还来找他谈话,据说这次小优公司的设计方案,跟世宇差不太多,不知道谁泄的密,害得他和徒弟小李都要接受调查。

楚岳双眉一挑,顺藤摸瓜,开始打听海山的新徒弟,小李。

海山言语之间,对这个已经教导两年的爱徒甚是满意,他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奋的员工,即使自己的体质不好,还坚持在公司加班,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背叛公司,泄密者一定另有其人。

但他并没有说太多小李的事情,被问到小李的家庭情况和身体为何不好,他也支支吾吾,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些,便岔开话题。楚岳咬着筷子,盯着海山的眼睛,对方则低头剥起蒜来。

两人吃罢,海山走到收银台,拿起二维码的牌子,扫了一下,手机却提示余额不足,他有些尴尬地看向楚岳,“我这脑子,网银里钱不够。”楚岳一把抢过付款码,用自己的网银付了款。

一个气质清爽的美女,急忙从后厨小跑过来,一路说着“不好意思”,楚岳这才发现收银员换了人,她的耳垂和脖子上都戴满饰品,笑起来甜美可人,也算是给这老字号的面馆带来些新鲜的气息。

“她可是这里新老板的女儿,漂亮吧?”海山笑着,走向门口。

时值九月,烈日已是强弩之末,余韵洒在身上,更多的是温暖。楚岳站在办公楼门口,直到目送海山走进旋转门里,才掏出手机联系王安。

“小李真是难搞!”电话刚一接通,王安便冷哼起来,他在一小时前接到调查渠道的回复,小李所打的电话,是一个小设计公司的策划。

可当他质问小李的时候,后者竟然解释说那个策划是他的好友,他晚上偷偷溜过去打电话,是想跟好友一起讨论求婚方案,准备给自己的女友安排一场难忘的仪式,他们需要早早把设计定下来,尽快采购物品。”

这种理由差点让楚岳笑出了声,他捂着脸,思考着小李解释里的漏洞,顺便问道:“我师父拨出的电话呢,打给谁了?”

“查清楚了,号码是他妻子的新号,我们也确认过了。你那边怎么样,跟海山聊出什么线索没?”

“应该不是他!”楚岳斩钉截铁,“如果你们确认不会再有其他方式把设计送出去的话,就要好好地查查小李了,他有些可疑。”

3.自首

小公司策划那边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对方甚至不再接听世宇公司打过去的第二次电话。

王安几乎靠一己之力,把这件丑闻压了下去,但高层还是希望在不报警的情况下,查出内鬼。问题出现在隶属于他的设计部,他自然难辞其咎。这几天他的神经紧绷,但并没有实质性进展,至于小李的女友,也是听说过没人见过的主儿。

“什么?你说什么?”王安站在阳台上的身影一颤,他握紧手机,猛然回头向楚岳望来,眼神中是前未有过的震惊。

楚岳好奇地问过来。

“海山,他自首了!”天色逐渐暗淡,暗淡到楚岳觉得,是不是因为没开灯,所以他错看到王安在张口对他说话,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听。

海山是拿着一批设计方案到公司自首的,他交待自己为了钱,在外面接了小公司的私活,由于封闭期间对方赶着要一个重要方案,他只好拜托年轻且身手敏捷的小李偷溜进屋子,把方案通过电话讲给对方,至于是否给小优公司泄露投标设计,他则坚持说没有。

公司很纳闷,一个老员工,应该对公司里不成文的规矩了然于胸,为何还会犯这种错误。海山则在会议室里一反常态,大骂公司的忘恩负义。

“我今年38啦,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整十年!我把青春都卖在这里了,就因为一场病,我的升职机会没了,现在可倒好,提交半年的涨薪申请也不给批,你们对得起我么?”

有人纳闷问海山,“私活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要来摊牌呢?”

“小李太年轻了,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有什么求婚,他已经为我撒了谎,我不能再让他替我背锅。”

楚岳反复听着海山自首时的电话录音,他眉头紧锁,能听出海山话语间的愤怒,但这种语气又有些刻意。

他曾躲在公司楼下,暗中观察那个叫小李的20岁出头的瘦小伙。他有着大大的黑眼圈,显然一直被公司的调查所纠缠。楚岳觉得师父说对方的体质不太好,真的是悠着说了,他的脸色,简直糟糕至极。

大橘早已熟知楚岳裤子兜里的秘密,在桌子上伸长爪子,够着自己喜爱的食物。楚岳仔细地翻阅着手里的方案,这是海山声称卖给小公司的方案,全然没有理会已经散满一地的猫粮。

“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楚岳对大橘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方案不像是师父自己写的,我跟过他两年,他行文的一些技巧我是研究过的,虽说这字里行间,都感觉是他的风格,但有几处细节,总觉得差点味道。”

楚岳的脑袋有点乱,他知道如果私活的事被证实之后,公司一定会咬着泄密设计的事不放,这才是断送师父职业生涯的最大隐患。

这几天,都是王安前来送饭和资料,他理解楚岳现在的心情,但是连日来的搜证对海山都很不利,就连这几套方案的设计思路和往来始末,他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希望是海山,不过如果不是他写的,他会这么清楚方案的一切吗?”王安把手搭在楚岳的肩膀,望向大橘不屑的眼神。

楚岳把他的手拨下去,站起身来,“这么多份方案,他每一个都记得才可疑!”他低下头,把手指放在大橘的舌头上,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后者舔舐,这种轻微的扎痛,反而能让他的大脑沉静下来。

王安不置可否,继续说着今天搜集到的材料,“聊天记录是没了,银行转账的信息也查不到,不过,在我们的追问下,海山交待他们是通过网银交易的,就在审问期间,还有一个陌生账号给他转了不少钱。对了,你让我查的小李的就诊信息,我也查到了,确实是有记录,看起来有点类似于焦虑性抑郁症。”

楚岳抽出王安手里的两张单子,网银的交易记录仅仅可以做个参考,不过那笔转入款确实不是小数字,还清晰地标注着酬金。

猛然间,他屏住呼吸,目光定格在那个所谓的“陌生”账号上。

4.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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